步惊川静静对上步维行的目光,心中却前所未有地冷静,超乎他自己的想象,“那便说说我体内的到底是什么力量,以及我到底是不是寒玉之体。”
“不是,”步维行又叹了口气,“说你是寒玉之体,也是因为我早年误判。我与你师娘都见识得不多,只是当时翻遍典籍,只寻到寒玉之体的说法,因此我们才先入为主地认为你是寒玉之体。”
“而后我在某些机缘巧合之中,发现你并非是寒玉之体,而是与寒玉之体截然不同的存在,但我对这个也是知之甚少,因此一直未同你师娘解释,也叫她一直以来都误解了。”步维行晃了晃脑袋,“你体内生有灵脉,因此天生灵力精纯,幼时便吸引过不少精怪孤魂。你小时候在罗家村……那些异象,也俱是因为你身上的灵力吸引,才会去到罗家村。”
意外得知自己小时候闹出的异象,竟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灵力,步惊川此时得知,却也有些哭笑不得,“那为何我如今极少感受到这灵脉的存在?”
若非有秋白与陵光引导,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得知自己身体中竟然还藏着这股力量。
“我担心你控制不住这灵脉,更怕你被不怀好意之人盯上。加上这灵脉随意动用,若是使用时不慎,恐会落下难以逆转的损伤。长衍宗阵法虽严密,却仍是防不住有心之人。”步维行接着道,“于是,我在古籍当中寻了法子,将你身上的灵脉封起来……唯有你一心一意想要启用这灵脉,或是性命垂危之时,方能动用。”
“灵脉?”步惊川有些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
“正是。你的经脉异于常人,是同别人截然不同的构造,因此才被称为灵脉。”步维行道,“而我于你身上用的毕竟是封印之法,对你自身的修为进益,稍有影响,才致使你多年来修为难以进益。”
说完,步维行又抿了一口酒,淡淡望向步惊川。
步惊川陷入了沉默。
他原本只以为,自己此行需要解决的,只有灵脉封印一事。无意得知那灵脉封印竟还有压制修为的作用,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近些年修为进益极慢,先前只以为是自己的天资不足,未曾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第一次感觉到力量竟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步惊川心中不由有些别的想法。
他思虑良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这封印,师父能够解开吗?”
步维行微微摇了摇头,“这封印既已在你身上,便只能由你自行突破。待你有朝一日沉心突破,那灵脉之中的力量自然也会回归于你本身。再多的,我也帮不到你了。”
如此也够了,步惊川轻轻呼出一口气,取回酒坛,倒了两杯酒。
“你不怨我?”见得步惊川神色淡然,步维行面上罕见地生出几分无措。
“怨也无用。”步惊川轻叹一声,在未回到长衍宗的时候,他便想了许多,但是纠结此事,除了给自己徒增心结外,毫无益处。
更何况,得知步维行未有害自己的心,步惊川便觉得,这就足够了。他一开始怕的,便是步维行别有所图,如今想来,只是他杞人忧天。
步维行教养他多年,尽心尽力,小错虽有,却未见大错。再回顾步维行平日里待他,甚至比寻常弟子要亲近几分,不可谓不用心。
如此待他之人,又怎会害他?
心中的巨石卸下,步惊川心中也不由得松快了许多。
他将其中一杯酒塞到步维行手中,又伸手,将自己手上的酒盏轻磕到步维行的酒盏上,“师父爱我护我,是我未曾体谅师父难处。我敬师父一杯。”
敬这一十有八载,倾心尽力,而又无怨无悔。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开篇的设定()
接下来就是过渡章啦,等换地图就可以开始谈恋爱了(?
第110章 绰绰迷局·一六·不胜酒力
“怎么喝成这样了?”秋白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步惊川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迷瞪地抬起头,看向扶着自己的人。他的眼睛好半天才聚上焦,看清了秋白紧皱的眉头。
被秋白的声音拉回神,步惊川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和步维行许久未见,话未免多了些,二人一道喝了三坛酒,直喝到岑清闻回来,他才自行离去。
本来岑清闻还想留他一晚上,但是他脑海里愣是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让他只想着回去,于是拒绝了岑清闻的挽留。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见他坚持,岑清闻也不再多说,只叮嘱过几句,便放他回来了。
直到现在,他才猛然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是秋白还在他院中等他。
秋白不愿插手他们师徒之间的事,却又放心不下,在他去寻步维行前,便说在院子中等他回来。可步惊川没撩到自己同步维行,竟是谈到了将近子时。
“你等了我很久吗?”步惊川小声问道。
指尖无意间摩挲过秋白搀扶着他的手臂,察觉到指腹所触及的布料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秋白是真的等了他很久。
一想到这里,步惊川便有些开心,止不住地想咧嘴傻笑,却又碍于秋白在场,只好收敛些许。
秋白皱眉看着他,微微将脸偏开了些许,显然是有些嫌弃他身上的酒味。步惊川心中暗笑,秋白明明自己也喝酒,如今倒是开始嫌弃起他来了。
他此时嘴得不算厉害,除了反应慢些,目光迷离些,其实不大看得出来。
他思维还是清晰的。看着秋白越来越冷的脸色,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秋白似乎一开始便问了他话。他思索片刻,一板一眼回答道:“我同师父许久未见,今日去找他谈话,开心了些。”
也不自觉多喝了些。
虽不胜酒力,他现在只是脑子转的慢,又不是脑子不好使,因此,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清楚得很。
秋白抿了抿唇角,轻轻呼出一口气,显然有些无可奈何,“我分明昨日才叮嘱过你,你大伤初俞,不可饮酒。”
步惊川自知理亏,低头不敢答话。他脚下步伐有些踉跄,数次险些跌倒,还是秋白将他扶正回来。这时候他自己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或许比先前喝的,还要多得多。
至少他前几次喝多,也不至于这么狼狈。还是说是因为他知道秋白在此处,他才敢如此放肆?
步惊川看向秋白。此时秋白正低头替他看着脚下的路,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他却感到前所未有地安心。
有秋白在他身边,他可以放心地将自己交给秋白,即使看不见脚下,他也不会感到茫然与恐惧。
步维行与岑清闻,自幼教导他的便是自立自强,不能依靠他人。然而他或许自很久之前,便开始有意无意地依靠秋白。
纵使他明白在许多事上,他只能依靠自己,但也不妨碍他偶尔贪恋一回秋白的可靠。
他唯有在秋白跟前,才能真正地放松。
秋白将他搀进屋中,又问道:“那你现在自己还清醒吗?”
步惊川乖巧地点点头。
“我同你打了热水,”秋白说着,朝身后的地上一指,“你自己洗个脸,换身干净衣服,就去睡觉。”
步惊川闻言,为了表示自己喝醉并没有影响到自己反应能力,迅速起身朝着秋白所指的方向走去。
秋白说这处放了盆水……
脚上传来温暖湿润的感觉,步惊川慢半拍地低下了头,便见到自己一只脚踏进了水盆中。
为什么这处会放盛了水的水盆?
费力想了半天,脑海中才灵光一闪,想起来方才的事。
哦,是秋白放在此处的。
一想到秋白,他心感不妙,竭力摆出一副无辜神色转过身去,正好看到努力压抑怒火的秋白。
他一见秋白这神色,心知自己做错了事,又迅速将踩进木盆的脚收回来。他注意力都放在秋白身上,没注意到随着他收脚的动作,木盆被带倒,水迹洇了一地。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又见秋白神色没有缓和的迹象,还迟迟不说话,连忙弯下腰摸索,想将水盆端到外边,嘴上还不住道:“我去换一盆水……”
当步惊川拾起木盆后,才注意到一地的水迹,他忽然意识到秋白正是因为这事生气。他猛地直起腰,想要向秋白检讨一番自己的错误,却没注意到一旁的桌子,额角猛地在桌角上撞了一下。
额角处的疼痛袭来,步惊川下意识伸手去捂额角,手中一松,手中的木盆因为这一下变故,没有抓准,一下子从手中滑了出去。仅剩的一点水,便“哗——”一下洒得满地都是。
木盆在地上滚了两圈,又如砧板上的鱼垂死挣扎般挣动了几下,便再不动弹。
对上秋白几乎都要冒火的目光,步惊川此刻觉得自己才是那条砧板上的鱼。
“放着,让我来。”秋白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快步上前,将他按在床上坐下。
步惊川便依他所言,乖乖坐下,任由秋白将他外衫和鞋袜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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