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送进殡仪馆,一切流程快得不可思议,家属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发觉 ,却被殡仪馆里另一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妇看出端倪。
那位老妇,便是血尸的母亲。
血尸被送回本家之后,老妇担心林家再拿她儿子的尸身做文章,立即将换好新衣服的血尸送去了殡仪馆,所有手续都有专门的人去办理,她只管陪着儿子走完最后一程。
谁知比她们后到的一伙人竟排到了血尸前面去烧,要知道她家虽然当家人早逝,但好歹也是姓林的,在焚城,只有姓林的敢抢在她家前头。而后到这家人,老妇并未见过。
再说烧尸这种事,装装不舍的样子也得拖个一时三刻,哪有急着往炉子里塞的,她瞧着那过世的男孩比她儿子还年轻呢,那个当母亲的哭晕了好几次,怎么可能加急烧尸。
因对儿子意外身亡以及林家异动的警觉,老妇以丧子之痛为话题与那家亲属攀谈,才得知即将火化的死者正是她儿子拼命保护的撞鬼学生之一。
说不上是出于什么心理,老妇在两家人同时把尸体送去火葬场焚尸间的路上伺机对调了两副棺材——别管自家给准备多贵重多华丽的棺材,到了焚烧的环节会统一换成纸壳,也就是现在这具尸体躺得这种,是要跟尸体一并塞到炉子里烧掉的——而后老妇假装临时有事取消烧尸,将学生的尸体带回了自家,犹豫再三,她将尸首转交给了林炎的人。
“他的骨灰取回来了吗?”林炎问的是被当作坠楼学生老王埋进墓园的血尸。
随从点头:“已经派人送回去了,那边会择日重新下葬。”
“这个用完之后,烧好了给人埋回去。”
“是。”
林炎划破指尖,滴了两滴血在尸体的眼皮边缘。
鲜血流入眼内,凝固的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转动起来,猛地睁开。
第11章
人死眼先枯,所谓死鱼眼,在人身上同样适用。
鲜血滋养过的死人眼不再干瘪,也不似活人灵动,就那么直勾勾地。
林炎在他眼前勾勾指头,老王直挺挺起立,从棺材里跨出来。
随从递上一顶帽子,盖住老王那颗被化妆师精心修补过的烂西瓜脑袋。其余人迅速收拾现场,林炎则跟随老王一路进城。
老王就读的高校离此不远,路上学生众多,谁瞧见个穿红衣服的大高个子都会多看几眼,看清其面目后更是惊艳得连连抽气,倒是没人去注意走在他前面几米外姿势略显僵硬的老王。
林炎向来张扬,眼角眉梢的锐利被红衣衬得更加鲜明,他并不在意学生们看他,相反,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调查与巷子闹鬼有关的诸多事宜,他倒要看看是谁最先忍耐不住跳出来善后。
老王犹似活人,跨大步在这一条条他生前走过无数次的街巷中穿行。校园里灯光稍暗,掩住了林炎的风采,也少了频频投来的目光。林炎放慢呼吸,渐渐与习习相伴的凉风融为一体,如同化身成了老王的影子。
他就这么静静地跟随老王,旁观着他生前的一举一动,去自习,去食堂,回宿舍,去上课,每一步都浅尝辄止,因为这些地方聚集了大票学生,难保没有认识老王的。
生死两相隔,死者已别生前事,还是少与生前相熟之人接触为好。
老王象征性地在校园最边上的教学楼门口转了一圈,随即绕过操场,走去了人比较少的人工湖。晚上的人工湖属于亲密小情侣,路径此地的单身学子都会不自觉加快步子。老王走得快了些,可他没走多远便调转方向,一头扎进了湖里。
见老王湿漉漉地从湖里爬出来,手上虚空地拖拽着什么,林炎心中了然:这个平平无奇的学生便是由此改变了命运,他救人的善举竟是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由于落了水,老王头上的妆花得一塌糊涂,帽子再也藏不住他满身的死气。
林炎叫随从开车进校园,载着老王直奔他们那天踏青的郊外,他要从老王死亡前几天的记忆里,尽可能多地搜刮出有用的线索。
~
霍纸看表的次数多到他心烦,前几次林炎外出他从未担心,今晚不知怎么着,林炎那身红衣在他脑海中晃啊晃,快跟停尸房里那三个小姐姐手拉手跳一出四小天鹅了。
左右静不下心,他把三位姐姐从棺材里请出来,由着她们在院子里溜达。
灵树许久未曾被如此浓稠的阴气包围,幼细的枝杈抖得像风中残烛。
霍纸坐在院里的台阶上,单手托腮,思绪飘到了多年前。
那一年,灵树仍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周身灵气环绕,别说鬼怪不敢在其面前放肆,便是那没什么灵根的普通人在树下坐上两天也是能得些好运的。
灵树造纸只能取芯,树一年才长多少,树芯就更少得可怜。过往千年,林家人尚算节制,只有时不可解的麻烦才会用上业火,更多时都是霍纸代为出马,如此灵树能够常年维持在平衡的状态。
然而贪心终是毁了老祖宗留给林家的财富,也毁了林家一脉的修行。
林家最有天赋的小辈是林炎,只是他性格顽劣不服长辈管教,尤其不服当时的家主。也难怪,若是林炎的父亲没有死,林家的家主原是该由他父亲当的。论血脉,林炎这一支是最纯粹的老祖后代,家谱要写在最前面的。
他们这一支也是最能守住老祖初心的林家子孙,世世代代勤奋修行,怎奈终归被圈在如此庞大复杂的家族里,在权利和血脉亲情中浮浮沉沉,难以在修行上更进一步。
林炎的父亲死于疾病,很急的病,发病没几日便走了。那时林炎只有五岁,而老家主,也就是林炎的亲爷爷也已日薄西山,在丧子之痛的打击中一病不起,很快也离世了。
他们这一支只剩下林炎,五岁的孩子怎么能成家主,于是算是近亲的堂伯接掌大权,成了林家的当家人。
在外人看来,都是姓林的,谁当家还不都一样。只有林家人才明白,家主意味着正统,所谓堂亲不过是继承了林姓,真论血脉,谁又比谁纯正多少呢。
打从堂亲掌权,林炎骨子里的偏执被激发出来,偏偏他作为正统唯一血脉,没人有资格教训他。
血脉之于林家,不仅仅象征着地位和权利,更代表了修行上的天分和最终能够达到的成就。
祖宗蒙荫自然是更多关照在直系血脉上,得成大道的老祖宗为林家留下的福根也都是直系继承最多。
只不过一代传一代,再厚的福泽也剩不下多少,到了近几代更是无限趋近于无。林炎的父亲就是个天赋平平之人,从小苦修也没能修出成绩来。因此当林炎展露出过人的修行天赋时,霍纸欣喜得很,横跨千年,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够亲眼见证到林家重振的无上荣光。
谁知……
霍纸倚着身旁的柱子,轻叹口气。
三具女尸貌似溜达累了,各回各的棺材躺着去了。
霍纸这才发现天边早已泛白,天亮了。
林炎还没有回来。
实在担心,他给林炎传了信息,得到平安回复之后才回屋里换了身衣服,开始他新一天的忙碌。
既然承了全城百姓的一声“纸爷”,他就得为有需要的人排忧解难,比如,谁家闹鬼他得去瞅瞅,谁家诈尸他也得去看看。前几天那种芝麻绿豆的破事都往他这送的混乱局面是控制住了,可真不对劲之处也一一显现出来。
“纸爷,您快给瞧瞧。”老太太抱着个两眼翻白的小孩,心急如焚。
霍纸不用翻孩子眼皮也知道这是中邪了。
孩子十来岁,随着霍纸的靠近,那双白花花的眼珠凸得像是要掉出来。挤在远处看热闹的人们窃窃私语,入秋渐凉,一阵小风能刮到人心尖尖里,由里到外那么凉飕飕。
霍纸问孩子近期去过哪里,老太太方寸大乱,说得不清不楚。围观人群大多是老邻居,你一言我一语帮忙补充。霍纸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道听途说跟真相之间的距离,说不定能累死好几匹马。
就在他准备尝试使用自己的手段,看能不能驱走孩子体内的邪祟时,孩子的喉咙乍然发出咯咯的响动,依稀在说着什么。
霍纸贴耳过去,孩子的话音始终卡着,听不真切。
见他如此动作,围观的人们也都情不自禁缩小了包围圈,老太太急得掉眼泪,碎叨着问孙子“想说什么”。
“林……”
这是霍纸听到的第一个还算清楚的音节。
心头没来由地狂跳,霍纸下意识想阻止孩子说下去,却已晚了。
“林炎,要杀林榄。”
口齿不清的孩子突然掷地有声喊出这样一句。
在场所有人瞬间沉默。
林榄是谁,去焚城街上拉条狗都知道;林炎没听过,但总归是姓林的。
这是足以令焚城颤三颤的辛辣秘事啊!
霍纸面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跳出他的预感:一个连林炎是谁都闹不明白的小孩偏在中邪时说出这样一句话,人离着远的时候不说,非要等大伙凑近了、能听清楚了才说,可见是有人提早算计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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