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无点了点头,划着手机随意地应了声。
杨妈妈继续念叨:“昨天是娉娉走之后我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晚上也没有梦见过鬼什么的,真是多亏了你和荣道长抓到了那只鬼,真是太谢谢了。”
“昨天我太懵了,都没来得及向你好好道谢。”
说着,杨妈妈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到了柜台上。
江辞无指尖顿了顿,这红包至少有五万。
他抬头扫了眼杨妈妈。
她两鬓斑白,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没有化妆、没有首饰,两鬓斑白,身上穿的很普通,裤子微微发白,裤口起卷起毛,手里拿着的也只是个帆布包。
看起来是普通的人家,大概是因为这事涉及到了死去的女儿,才毫无顾忌的花钱。
江辞无把红包推回去:“不用,陈光已经付过了。”
杨妈妈连忙说:“陈总的钱是陈总的事,这笔钱是我的心意。”
江辞无嗯了一声,还是没有收钱:“心意收到了。”
杨妈妈愣了会儿,还想说一些劝说的话,又担心不能收两份钱行业规则,正纠结着,货架边上的杨爸爸突然喊道:“你过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把红包放回她手里:“钱拿回去。”
“杨女士,家人是很珍贵,但更重要的人是你自己,人要向前看。”
杨妈妈愣住了。
“老婆?”杨爸爸又喊了一声。
杨妈妈回过神,连忙应道:“来了。”
“谢谢江老板。”她轻声说了一句,不再推钱给江辞无,快步走向货架旁的杨爸爸。
宴朝一讶异地看着这一幕,低声说:“你居然不收钱?”
江辞无懒懒地窝在椅子里,慢悠悠地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宴朝一看着他,等了会儿,没等到下一句话,更诧异了:“没了?”
江辞无疑惑:“还要有什么?”
“那八个字不完美的诠释了我么,用合乎道德、合乎法律的方法去取得钱财,爱财没什么不可以。”
宴朝一沉默了。
仔细想想,江辞无赚的钱,的确没有违背道德法律。
没过多久,杨妈妈和杨爸爸拿着一堆元宝、纸扎人纸扎马等等纸扎用品走了过来。
杨妈妈迟疑地问:“江老板,多买点没事的吧?”
“没事,”江辞无瞥了眼,指指一旁的香火,“香火烧一点,对鬼好。”
听到这话,杨妈妈连忙去拿。
付完钱,她迟疑地问:“江老板,你昨天说的可以联系娉娉,我该怎么做啊,直接烧了吗?”
“我们家过年过节祭祖就是普通的烧烧纸钱,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到底该怎么做。”
江辞无:“写下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就行了。”
杨妈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这些东西烧了,就能把我心里想的话也一起烧给娉娉么。”
江辞无:“当然不行。”
杨妈妈一愣。
江辞无漫不经心地说:“你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
杨妈妈又问:“那我要怎么做?”
江辞无:“可以烧得时候说,也可以写下来。”
杨爸爸问道:“写在哪里?我没看见这里有信纸信封。”
江辞无:“去隔壁便利店买,或者直接在纸扎用品上也行。”
杨爸爸点了点头,问道:“江老板,烧的地方有什么讲究么?”
“没有,”江辞无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火盆,对他们俩说,“在巷子里也行,免得这么多东西要背回去。”
杨爸爸低声道谢,先把火盆拿了出去。
他特地挑了个离香火店较远的地方,免得熏屋子。
没过多久,淡淡的烟味充斥在空气中,风声卷来了杨妈妈的轻声细语:
“娉娉你在下面要好好的,能投胎就赶紧投胎了,妈妈已经帮你解决了那个小鬼,爸爸也已经帮你报警了,警察马上就能抓到那个坏人。”
“我和你爸爸都很好,身体健康,你不用操心我们,昨天和你爸爸去了你经常吃的那家店……”
江辞无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远处明灭的火光。
宴朝一则静静地看着他。
等到江辞无收回视线,才注意到了宴朝一的目光,他问:“怎么?”
宴朝一缓缓说:“烧纸扎用品,没有在纸扎品上写字的说法。”
地下对纸扎用品的规格教严,不是随随便便的纸人都能叫纸扎人,对纸扎匠有一定要求。
江辞无哦了一声,随口说:“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宴朝一微微皱眉:“那些是江成道生前扎的纸扎人。”
的确可以在上面写字,但太浪费了。
“那又怎么样,”江辞无轻笑了声,“不过是死物罢了。”
“反正纸扎人烧过去,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宴朝一怔了怔。
江辞无眨了下眼,问道:“有问题?”
“有,”宴朝一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缓缓说,“我以为在你心里,根本不会在乎任何人。”
“准确地说,是家人以外的任何人。”
这下轮到江辞无感到诧异了,从他有记忆以来,的确是不怎么在乎别人。
“你还挺了解我的。”
江辞无幼年的时候不在乎所有人。
长大一些后,只在乎家里人,张雅云、江修明、江成道。
江成道去世后,他重开了这家店……
江辞无垂着眸子,看着干净整洁的香火店,突然明白了江老头当初为什么执着让他开店。
人生在世,的确应该多认识一些朋友。
江辞无想了想,随口说:“可能因为江老头走了,我变得心胸开阔了一些。”
宴朝一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江辞无远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冷血无情。
他缓缓说:“江辞无,你还是有点人性的。”
江辞无:“……”
他弯了弯唇,笑眯眯地对宴朝一说:“我是人,不止有人性。”
宴朝一垂眸看他,不止有人性?
“还有什么?”
江辞无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吐出三个字:“还有性。”
宴朝一:“……”
一时间,他不知道江辞无是在调戏他,还是讽刺他那句“不会喜欢上人”。
沉默片刻,宴朝一脑海里跳出一个熟悉的词汇“一语双关”。
“……”
…………
早上一眨眼就结束了,下午时分,江辞无刚开了一局游戏,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灰色道袍。
他抬头看了眼,是小荣道长。
“江道友。”荣道长喊了他一声,迈进香火店。
江辞无瞥了他眼正在磕瓜子的王庞庞,介绍道:“他就是我昨天说的小荣道长。”
“这是王庞庞,叫他老王就行了。”
王庞庞:“小荣道长。”
荣道长:“老王道友。”
王庞庞:“……”
江辞无低头玩游戏,随口问:“小荣道长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荣道长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忽地,身后传来数道脚步声,伴随着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他扭头一看,四五个年轻人从对面楼里走了出来,身上还沾染着不少阴气。
荣道长脸色变了变,连忙对江辞无说:“江老板,他们身上有阴气!”
江辞无敷衍地应了声。
其中一个寸头男生听见了荣道长的话,眼睛一亮,大步走进店里,笑呵呵地说:“我们刚才撞到鬼婴了。”
荣道长愣住了:“你们知道?”
寸头男生点头:“当然啊,我们就是冲着鬼来的。”
荣道长:“???”
另外几个年轻人也走进店里,放下面具,嘻嘻哈哈地说:“幸好预约了晚了一天,那个小东西还挺吓人的。”
“他不会说话,跑得还特别快。”
“我买的纸扎小人都用完了。”
“纸扎小人真好玩,那些鬼看到了就听话了,问什么答什么,但是没有问出宣大师的事情。”
…………
寸头男生走到江辞无面前,问道:“老板,我们录了视频,你要不要检查一下哪些可以播出去?”
江辞无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对他说:“不了,你们随意。”
荣道长茫然地看着他们。
他之所以来香火店,是因为刷到了江辞无的朋友圈。
他还翻看过了江氏香火店的微博,知道鬼楼就是鬼屋,里面似乎有不少鬼,其中一只厉鬼就是昨天的鬼婴。
一栋楼的厉鬼,着实是过于危险了。
荣道长本来想和江辞无商量鬼楼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懵了,去鬼楼的人怎么这么高兴?
半晌,荣道长茫然地问江辞无:“江老板,你就放任他们和厉鬼待在一起吗?”
江辞无点头:“他们有安全保障的。”
荣道长疑惑:“什么?”
王庞庞立马说:“小夜啊,小夜会看好他们的,小荣道长你放心。”
荣道长更疑惑了:“小夜又是谁?”
不等王庞庞解释,寸头男生立马说:“小夜是阴差啊,我们是去抓鬼的,如果抓到鬼想要超度他们,就可以让阴差把鬼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