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包厢前的走廊是敞开式,一方面是为了让一楼正厅看起来更宽敞开阔,另一方面,为了让二楼的贵客能更好的欣赏拍卖品和一楼的人。
能坐包厢的人非富即贵,这会儿一个包厢前突然聚着四个人,一楼不少人都望了过来。
江修明瞥了眼一楼的情况,目光落到林衍天身后的人。
他问道:“这位就是宣大师么?”
林衍天点了点头。
宣大师缓缓抬手,捋了捋胡子,并没有开口,笑着等江修明和他搭话。
江修明当然没有和他说话,确认身份后,他往前走了两步,提高音量问林衍天:“小林啊,宣大师的符纸是你推荐拍卖的吗?”
“当然不是,”林衍天看了眼江辞无,还以为他瞒着老爹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江叔叔,是江——”
话未说完,又被江修明打断。
江修明说:“也是,你年纪轻轻,担不上知名企业家的称号。”
林衍天脸上的笑容凝固:“???”
江修明瞥看楼下竖起耳朵听的几个人,再次提高音量:“想必是你爹林德庸推荐的吧。”
“推荐拍卖宣大师的符纸。”
他咬着字音,吐字清晰,确保楼下有人能够听到。
江辞无瞥了他一眼,立马明白过来老江打的什么算盘。
他没有戳破,而是顺着老江的话对林衍天说:“林叔叔真是辛苦了,人在国外,心还要操劳宣大师的事。”
林衍天见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脸色更阴沉了。
看他不高兴,江辞无就高兴了。
江辞无没有给林衍天反驳骂人的机会,转身就走:“再见。”
江修明垂眸见一楼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你传我我传他交换信息,知道不出一晚,宣大师和林家的关系就会众所周知了。
就算江辞无用他的名号卖出了符纸,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宣大师和林德庸的关系。
符纸不灵,骂得也是宣大师废物,林德庸没眼光。
江修明满意地收回视线,敷衍地和林衍天说了声再见,转身走进包厢。
“江叔叔。”林衍天喊了声,回应他的只有被用力关上的包厢大门。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没法发泄,气得狠狠地踹了脚墙壁:“草他妈的。”
手机铃声还突然响个不停,他更烦了,不爽地对宣大师说:“电话响了你他妈的接啊。”
宣大师:“……不是我的,是你的。”
“艹艹艹!”林衍天掏出手机,没看来电显示,怒道,“他妈的什么事?”
电话那端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哥,能借我点钱的。”
林衍天:“你他妈的谁啊?”
听出他现在很不爽,卢科弱弱地说:“我是卢科啊。”
“卢科?”林衍天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一个溜须拍马的同学,带他吃过几顿饭,还借了他一辆破车。
卢科:“哥,我这几天住院了,所以一直没能还你车,放心不是出车祸,车没问题……”
林衍天不想和这种杂碎多哔哔,正要挂电话,便听见卢科又说:“说起来你都不信,我上星期撞鬼了,就因为这事我欠了姓江那小子不少钱。”
林衍天挂电话的动作一顿:“欠了谁钱?”
卢科:“一个姓江的。”
林衍天眯起眼睛:“全名。”
卢科实话实说:“江辞无,哥你认识么?”
林衍天阴沉沉地看着电梯的方向:“认识,当然认识。”
“你们怎么撞得鬼?又怎么欠他钱了?”
“把事情原委都说一遍。”
“就是我和同学在玩招鬼游戏……哥,你相信有鬼吗?”
…………
江家老宅
江辞无回到家后,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给宴朝一发微信:【今晚不回来了。】
【宴朝一:嗯。】
【江辞无:记得锁门。】
【宴朝一:好。】
【江辞无:真乖。】
【宴朝一:?】
【夸你呢。】江辞无回了一条消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泛起一阵困意。
他把手机扔到一旁,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开门关门声,接着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嗅到张雅云身上熟悉的香味,江辞无眼皮动了动,扯起被子,蒙住脑袋。
虽然隔绝了微弱的声音,但他的困意也减退了不少。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没能睡着,索性睁眼起床。
江辞无走出卧室,径直走上三楼。
全家只有他的卧室在二楼,因为懒得爬三楼,其他人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三楼。
走到三楼,江辞无大步走向江成道的卧室。
路过书房,他脚步顿了顿。
书房门没有上锁,敞开了一条门缝,投射出微微的亮光。
江辞无看了眼手表,凌晨一点了。
这个点,夫妻俩不在卧室,在书房?
书房能做的......
江辞无想了想,得离书房远点,他快步往前走,直接走进江老头的卧室。
在他五岁以前,江成道都长住在这间卧室。
五岁以后,江成道就开始游山玩水,满世界乱跑了。
虽然平常不住这里,但这间卧室仍然保持着他喜欢的模样。
家具摆设,笔墨纸砚。
和江老头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江辞无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停在书桌前。
桌上摆放着江老头的牌位,牌位前摆着几碟江老头最爱的水果小菜,还有黄酒。
江辞无指尖抵着桌面,犹豫片刻,拿起唯一一瓶黄酒。
一打开,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他抿了抿唇,凑到瓶口直接喝了一口。
醇厚刺激的酒味瞬间在口腔蔓延开来,顺着食道往下流。
江辞无面无表情地放下黄酒。
江老头生平最爱这款酒,每天都喝。
如果回来了,看见了这供奉,肯定会喝。
他没有回来过。
江辞无气得端走果盘,不满地对牌位说:“老家伙也不知道来看看儿子和孙子。”
“赶着投胎小心投成江修明的儿子!”
说完,他端着果盘,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卧室。
一推开门,正好撞上了江修明。
江修明脚步顿住,看了看他手上的果盘,又往卧室里瞥了眼:“你就是为了这事回家睡的?”
江辞无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啃了一口:“对,我想吃你给你爹的水果。”
江修明:“……”
他想要骂江辞无没大没小,见江辞无两三口啃了半个苹果,看起来有些生气,又把话咽了回去。
江修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爷爷生来随性,不会被家人束缚。”
“就算世界上真的有鬼,他变成了鬼,肯定乐得逍遥自在,探索新世界去了。”
江辞无吃苹果的动作顿住,掀了掀眼皮,上下打量突然转性的老爹。
他忍不住问:“老江,你没事吧?”
江修明:“???”
江辞无看了眼他的脖子、手臂,确定没有被张雅云暴揍一顿后,眯起眼睛,质问道:“老江啊,你这次怎么不说没有鬼了?”
江修明嘴角抽了抽,冷声道:“因为你嘴里的鬼是我爹。”
“你老子我有孝心!”
江辞无把吃剩的半个苹果放回果盘,轻笑道:“我也有孝心。”
“老江,你死后肯定会变成鬼的。”
江修明:“……”
“睡了。”江辞无转身下楼。
“臭小子,你爹我不和你计较。”江修明看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地关上江成道的卧室门。
第二天早上,一家三口齐聚在餐厅吃早饭。
江辞无早上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张雅云看了他两眼,给他倒了杯豆浆:“不想吃喝点豆浆。”
“这是何大厨亲自种的黄豆。”
“没给你放糖,喝吧。”
江辞无低头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气息,抿了一口。
味道不错,才开始慢慢喝。
见状,张雅云坐回位置,放下豆浆壶,看着他的侧脸,漫不经心地问:“小江,你昨晚到三楼了?”
江辞无捧着豆浆杯,应了一声。
张雅云又问:“书房门忘锁了,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江辞无舔了舔唇边的豆浆,放下杯子,平静地说:“听见了。”
张雅云看着他,笑眯眯地说:“你没有听见。”
江辞无:“……”
江修明哼哼两声:“想不到吧,姜还是老的辣。”
“门开着都没偷听,”张雅云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小江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江辞无:“……”
他撩起眼皮,夺回话语权:“所以你们俩在谈什么事?这么怕我知道?”
“没做什么,”张雅云在自己的豆浆杯里加了两勺糖,一边刷手机一边说,“在讨论林家的事情。”
“林德庸中年得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对林衍天十分溺爱,最近你注意点。”
江辞无眨了眨眼:“林德庸总不至于对我一个小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