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分得清谁是谁的?苏则脑子里闪过一个疑问,打开塑料袋拿出衣服和内裤就往洗手间走。
邢律见状一惊,连忙拦住他:“你要干嘛?”
苏则面露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洗澡。”
邢律:“现在不行!”
苏则:“为什么?”
邢律:“林修竹在里面。”
苏则:“有影响吗?”
“……”刑律脑子空白了一瞬,但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除了他我们也要洗,林修竹的脚又长又多,加上我们四个,你再进去就太挤了,大家都洗不痛快。”说完,他转头看了小熊一眼。
小熊一个激灵,关上柜门就往洗手间走:“对对对,我也早就想洗澡了,对吧大宇?”
大宇能说什么,只能默默打开储物柜拿出换洗衣物,跟着进了浴室,身后是气都没喘匀就被迫一起洗澡的达子。
见他们三个进了洗手间,邢律连忙从储物柜里拿出一套体能服:“一会就好,我们洗澡很快。”
苏则:“……哦。”
见苏则没有坚持一起洗,邢律顿时松了口气,转身进了洗手间。
浴室里,林修竹站在一个淋浴喷头下,腕足却铺展开来蔓延至四周,几乎占了小半个浴室。见小熊等人进来,他连忙收起腕足,有些惊讶地问:“你们怎么进来了?”
小熊三两下扒光衣服扔进洗脸盆:“嗨!还不是有人吃飞醋,把我们赶进来填浴室了。”
“哈?”林修竹有听没有懂,又看向达子。
达子冲最后进浴室的邢律撇撇嘴:“副队说浴室太满,不让苏则和我们挤。”
林修竹顿时有些无语:“人都把话说那么透了,你还巴巴地吃这种飞醋呢?”
邢律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脱掉衣物走到一个淋浴喷头下,闭着眼睛开始冲水。
林修竹叹了口气,伸出一只腕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喜欢那么多年,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但是你看苏则那个样子,油盐不进的,你又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那个何队不挺好的吗?长得又漂亮,还和你一样是特种兵,有共同语言。”
邢律斜肩抖掉他的腕足:“别胡说八道,何队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不是了?”听到这话,小熊呲溜一下蹿了过来,“人何队追了你三年,你这么说可就太没良心了吧!”
邢律撇了他一眼:“不困了是吧?你追人什么都不做,只会跟着看吗?”
小熊愣住了:“这么说的话…确实有点奇怪……”
这三年里,何队嘴上说要追邢律,却没什么实际行动,一言一行都暴露在第四军区所有官兵的眼皮子底下,非常高调却异常克制。
要知道,就连他们一本正经到有些古板的队长纪文成,打电话时都会和嫂子聊几句骚话,嫂子来探亲时更是黏黏糊糊恨不得贴成连体婴。比起他来,何子卿嘴里说的和做的,完全是两码事。
“而且我总觉得,何队很多时候并不是在看我。”邢律说着拿起香皂就往身上抹。
小熊纳闷:“不是看你是在看谁?”
邢律:“我怎么知道。”
“你这算是暗恋者的心得体会吗?”林修竹闻言,好笑地插话道。
邢律抹香皂的动作一顿:“……算是吧。”
林修竹长叹一声:“行吧,那你加油。”
小熊:“都被当面拒绝了,还怎么加油……”
达子:“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熊的嘀咕声被达子一脚踹断,浴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水哗哗流动的声音。
房间里,苏则抱着衣服坐在书桌前,忽地鼓了鼓腮帮子。
他拒绝什么了?他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而且他怎么油盐不进了 ?不就是谈恋爱吗,没吃过猪肉他难道还没见过猪走路?
大学时他的室友,乃至整个宿舍楼所有人的感情经历他都看在眼里,总结下来爱情不过是无法控制的化学反应,极端的欢愉与痛苦并存,和毒品没什么区别。
在他看来,谈恋爱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两个人皮肤接触时带来的那点慰籍,但这个行为的衍生物如接吻、活塞运动又让那点慰籍变得不值一提。
总而言之,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谈恋爱要做什么他都懂!他只是不感兴趣罢了!
想到大学时听到看到的那些恩怨纠葛、痴男怨女,苏则眼露不屑。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一群人鱼贯而出。
邢律走到书桌旁,对苏则说:“浴室空出来了,你去吧。”
苏则神色如常地应了一声,抱着衣服起身走进洗手间。
林修竹见气氛还是有些沉闷,故意伸了个懒腰,大咧咧地问:“诶老邢,我睡哪啊?最好是下铺不然可装不下我。”
谁知这话一出口,气压更低了。小熊、达子、大宇的动作齐齐一顿,邢律原本就乌云密布的脸又添了几分青黑,整个人紧绷得就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林修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宿舍空出的两个床位,原本属于他们的战友。至于为什么会空置,当然是人不在了。
林修竹连忙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你不用道歉。副司令安排你们住进来,其实也有让我们就近管理观察你们的意思。”邢律说着抹了把头发,嗓音暗哑得可怕,“只是他们的床,我们也不好随意安排。这样吧,我睡小赵的床,大宇睡小柯的床,你就睡我的床,窗户左手边的下铺。”
“还是我睡小柯的床吧,上铺大宇爬上爬下的不如我灵活。”小熊突然插嘴道,他的声音和邢律一样嘶哑,就像含着一块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骨头。
“你?算了吧,小柯有洁癖,你那内务他可受不了,我睡吧。”达子扯动嘴角笑了一下,眼角却有些发红。
若是平时,小熊肯定会回嘴顶回去,但此时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然后有些刻意地转头望向窗外。
浴室里,苏则洗澡的动作一顿,手茫然无措地抚上胸口。
尽管看不到邢律几人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们之间难以言喻的沉重气氛,但他还是能从他们艰涩的声音里共情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就像……他也经历过同样的事一样。
***
“灾难面前没有贫富贵贱,大家都一样,听说到目前为止,基地已有两千余名官兵牺牲。两千人啊……都是一些二、三十岁的孩子……”
卫风棠揉了揉眼睛,有些抱歉地冲苏则笑笑:“人老了,就是容易伤感。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苏则抿了抿唇:“刑律有战友在9号那天晚上变异了,另一位战友为了阻止他,牺牲了。”
卫风棠默然不语,好一会才声音颤抖地说:“那天晚上……有太多年轻的生命消逝……”
他想到跟随自己进山的学生,前来营救的特种小队,以及被国家早早就保护起来,却依然没能逃过命运的诅咒,在9号晚上离他而去的妻儿……
在得知妻儿故去的消息时,他甚至一时间没有任何感觉,似乎所有情绪都已消耗殆尽,如今只剩下一付皮囊,一付追求真相的皮囊。
卫风棠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转移话题道:“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必须加快步伐,时间不等人啊!”说着,他回头从桌上拿了一盒真空采血管和消毒药品,准备抽血。
苏则环视一圈,微微皱眉:“您就在这做实验吗?”
眼前的实验室明显是
用营房改造的,环境简陋不说,设备也很少。
苏则大学学的是金融,但因个人原因,也查阅过不少生物学方面的书籍。在他的印象里,生物实验通常需要许多设备,比如离心机、均质仪、以及各种实验箱等,这里却只能看见一个显微镜,一个冷冻柜和几个铁皮柜。
卫风棠熟练地用碘酊给苏则的臂弯消毒,嘴里解释道:“没有,这里是实验室的仓库,我只是临时征用一下。真正的实验室在前面,一会我带你去看看。”
苏则嗯了一声,低头看着卫风棠将针头刺向自己的臂弯静脉,然后,停住了。
等了一秒,见针头没动,也没感觉到皮肤被刺破,苏则疑惑地抬眼看向卫风棠,却发现对方睁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紧接着,他感觉到针头抵住皮肤的那一点压力陡增,卫风棠抓着他手臂的手指都开始泛白,像是在和什么东西较劲。
很快这场较量就决出了胜负,采血管的针头在苏则和卫风棠的注视下,折了。
仓库里安静得可怕,苏则怔怔地看着弯曲成90度的针头,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卫风棠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去。在发现针头无法刺破苏则皮肤时,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太久没进行相关操作,手生了。
直到他使出所有力气,也没能刺穿那看似柔软细嫩的皮肤,甚至因力气太大导致针头弯折,他才敢相信这个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事实——苏则的皮肤,具有超乎想象的柔韧性与坚硬度。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