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锢得很紧。
“你是要摆摊么?”梵越眼睛依旧是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白须瓷给委屈住了,一边老老实实跟在后头,一边很是郁闷地说:
“尊——兄长,可我没见过嘛。”
他就一直住在麟山,唯一熟悉的就是花花草草,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妖怪。
头一回下来,看点东西怎么了……
他甚至都没有说要买呢!
脚步一停,白须瓷一个没注意,直接一脑袋撞上对方的胳膊。
眼冒金星。
“……”
所以为什么突然停啊??
“你喜欢这等人类俗物?”梵越转身看了过来,眼中依然不解。
集市上依旧热闹的很,人□□织如潮,所以两人停在路中间很是碍事。
一个挑着糖葫芦的小贩,眼神之间烦躁得很。
“哎呀,挡什么路啊?”
毛躁躁地从白须瓷旁边挤过去了,还故意地怼了一下。
“这话说的,还什么人类俗物,真把自个当神仙了?”语气不算太好听,并且似乎是故意让他们听到的。
白须瓷:“……”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确不是人。
梵越脸上顿时不太好看,抬手就想——
一个白皙的手搭了过来。
“使不得。”
“……”
街上依旧热闹,唯一古怪的就是两个同行的年轻人。
一个气宇轩昂,但眉眼之间有着隐隐的烦躁。
一个战战兢兢,时不时还会瞥上一眼同伴。
似乎在害怕什么。
白须瓷确实很担心,担心魔头直接把刚刚那人给咔嚓了。
这可是在集市的啊!
不能行凶,不能行凶。
终于走到一个拐角处,上面是个告示栏。
停下了脚步。
“人类不过鼠目寸光,揣奸把滑,你为何要维护他们?”梵越的语气很是直白,似乎确实不理解。
告示栏这边的人比较少,白须瓷四处看了看,然后才开口:
“可有的不是啊。”
投射过来的眼神更加不理解。
白须瓷莫名羞愧了起来,因为自个之前也是人啊,有时候会经常站在人类的立场上。
这控制不住的。
“你是妖。”
再度提醒。
“……”
只能说幸好旁边没有人了,不过白须瓷真的很想问这还有伪装的必要吗?
一口一个妖,一口一个人类。
并且还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评价”。
怎么莫名觉得对方只是来看看的,根本就不害怕被发现呢?
“欸,这后面是什么?”白须瓷往前走了走,动手把已经翘起来边的纸张又扶了回去。
十分认认真真地去看。
梵越:“你看得懂?”
白须瓷诚实回答:“不懂。”
直接动手把踩在石头以扶住上面翘起来的纸的“兔子”给单手抱了下来。
“欸,不行,这纸会掉下来的!”白须瓷有点着急,并且用两只手去推那张摇摇欲坠的纸。
梵越觉得没有必要,于是直接动手撕了下来。
“哗啦——”
告示栏顿时干干净净。
白须瓷顿时没话说了,但想了想确实撕下来比较方便。
于是自己低头踢开了那个踮脚的石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抬眼准备去看那个告示。
但就在这个时候……
白须瓷突然察觉到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似乎,好像,所有的路人都在往这边看。
眼神各异,似乎在看什么怪物。
“居然真的有人去撕啊!”
“本来以为县令大人这个时候娶妻就够离谱了,居然还真的有人报名去护送迎亲队伍啊?”
“倒也是个狠人啊,这告示本来都快自己掉下来了,啥事就没有了。还非得自己去撕……”
……
白须瓷闭了闭眼,希望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怎么了?”梵越略带不解。
街上的人也就是看个热闹,但大多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于是没过多久就都散开了。
白须瓷深吸一口气,然后先发制人地解释道:“兄长啊,待会可能会有人请我们做客的。”
目光真挚,不似作伪。
“做客?”梵越似乎不太懂这个词。
少顷——
白须瓷坐在衙门的椅子上,略带无聊地扣手指。
一道凉凉的目光移了过来……
扣手指的动作一顿,然后顿时正襟危坐了起来。
不能怪我啊,这是您老人家要撕的。
“内个,你们两个需要在这里候着,待会老爷就会过来的。”一旁的小吏温声温气地说,并且眼睛都不敢往旁边看。
白须瓷闻言往后面看了一眼,又仰头去看了看梵越,心里一阵感慨。
为什么他就没有这种威慑力呢?
梵越垂眸盯了过去,坐在椅子上的小妖立马就撇开脑袋了。
还有些心虚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抓了一小把瓜子。
准备嗑。
不过还没放嘴里呢,下巴就被捏住了,直接被迫对视了。
“你怎么什么都吃?”梵越的语气不似玩笑,倒是真的有些疑惑。
白须瓷一脸懵逼,手里的瓜子还掉到了地上几个。
不、不是这小吏还在旁边呢!
“窝没次多少啊?”含糊不清的话。
梵越动手捏了捏白须瓷脸颊上的软肉,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眼神中只是透露出不解。
“你怎的一点进取心都没有?”
白须瓷:“……”
斜着眼睛去瞥旁边的小吏,目光凶残。
还不快走?!
那本来就挺胆小怕事的,对视后连忙小步弯腰跑开了。
呼,总算没有观众了。
把眼睛移过来,眼神莫名有点“屑”。
“窝确实么有。”
非常坦诚,不打算借此机会“表衷心”。
“……”
梵越松开了手,白须瓷鼓了鼓嘴巴,十分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下巴。
然后飞快地往自己嘴里扔了个瓜子仁。
完美接住。
一脸无辜地看过来。
*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动静。
“哎呦,我就说我们云德镇肯定是有勇气果敢的儿郎的!”一个非常激动的声线传来。
白须瓷闻声望去,映入眼中一片红。
额……这谁啊?
沈源之本来以为是招不到护卫什么了,一直为迎亲这件事忧心忡忡。
但是今天下面来报,居然有人当街撕了告示。
激动得他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就跑过来了……
梵越本来脸上就没什么大的表情,不说话就更显冷漠。
只是平静地看着门外。
像在看个食物。
沈源之就这么给卡在了门外,然后吞了吞口水。
十分仔细地扭头去看了一眼门。
没错啊,这就是自己的衙门啊?
为什么会产生一种自己闯入别人地盘的感觉……
移眼环视了一下房间,和坐在椅子上看过来的少年对视了。
白须瓷眨眨眼睛,表示打招呼。
嗯!这个肯定好打交道。
迈步走了进去,拢了拢自己的衣袖,想要挽回一下作为父母官的气场。
“你们就是——”声音故意扬得很高。
白须瓷低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那滩水渍,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抬眼看了过去,刚想要开口解释……
“哎哟!”一声痛呼。
白须瓷连忙闭上了眼睛,觉得场面不会特别的好看。
睁开眼镜后,那个穿着嫁服的中年人扶着腰重新站起来了,然后脸上一阵扭曲。
缓了好一会,才抬眼往里面看去。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还在往这边看,旁边站着的人依旧面无表情。
两个都没有动。
“你还好吧?”白须瓷开口问道。
沈源之一瘸一拐地往里面走,然后摆了摆手,环视一圈,慢腾腾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嘶——”
磕到尾椎骨了。
白须瓷蹙了蹙眉,觉得这场面怪得很。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是谁吧?”依旧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抬手摸了摸刚留的胡须。
“不知道。”
县令的动作瞬间一僵——
但这事也确实不怪白须瓷,因为任谁一下子看到穿着嫁服的人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还“华丽丽”地摔了一跤。
怎么也是不会将其联想到县令这个身份上去。
不过好说歹说,最后还是勉强给解释清楚了。
“所以本官打算择日去娶亲,以身作则,从而稳定民心!”沈源之很是义正词严地说道。
但是白须瓷却突然有些疑惑,觉得这个县令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可以这样干的吗?
因为之前百姓贸然上山,招惹了妖怪,现在想要稳定民心……
难道不应该先制止那些莽夫吗?
怎么反倒自己带头搞起来了?
眼神愈发狐疑。
白须瓷想起了阿杉说过的话,好像是说这个新任的官员还打算把麟山那一片都给砍光。
说是什么建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