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化为凤凰的形体。
涅槃前好像也不能,只是随着修为的不断上升,坚持凤凰本相的时间愈发长了。
“师尊自己也不知道吗?”林深替他拢好被子,单手撑脸望他。
真不知道谁才是师尊,谁又是徒弟。
薛寒凌点头:“为师印象里,只有刚出壳的那段时间……一直是凤凰的形态。”
林深正色:“有没有可能,师尊尚未成年,所以才无法化形?”
虽说凤凰天生地养,可万一有些什么奇怪的设定呢。
薛寒凌摇头,这一点他倒是可以确定,“不会,血脉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只有我不同。”
不同。果然是个异类。雪白的睫毛低垂,冰蓝色的光芒在他眸中湮灭,透过过往,又照见未来。
林深恍惚,好像看见了那颗普通的石头缓缓跳动,如心脏一般雀跃活泼,逐渐……于漆黑的指尖化为一颗昳丽剔透的宝石。
薛寒凌指尖都因为挤压的力度发白,他一定要改变过去发生的一切,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就可以寻找本源了。
虽然自己刻意遗忘,可究竟还是会在乎的啊……
林深突然握住他的手,呼吸缓慢灼热,俯首轻言:“没关系,弟子会一直陪着您。”
眼角微红,听者落泪。
一切都会不同的,我们的未来也一定会不一样。
抱紧怀中之人,林深眼眸深邃。
……
凌霄悄悄拂开房门,吹落门扉染上的尘埃,半空无边飞絮汹涌,烛火葳蕤。
跟在薛寒凌身边好几天,今天又被林深给吓了一遭,封印既然有些隐隐的松动……
匆匆盘腿上蒲团,凌霄运作丹田处的有形金丹,试图冲破那道封印。
封印整体无比复杂,细密的纹路盘亘交错,像是天空中的星图杂乱无章,又好似有迹可循。
半晌,凌霄额角都沁出汗水,‘咔嚓’一声,封印碎掉了一角。
真的就只是一角,而那封印有数不清的角。
凌霄:“……”
白光闪过,他又陷入了莫名其妙的记忆之中。
记忆之中,那道雪白的身影,于悬崖边伫立。
风声在他脚下。
“你想要我做什么?”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可一时半会儿还真就想不起来是谁。
半空中,那人雪白的衣袍猎猎作响,清越的身影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只余下腰间玉穗根部铃铛轻晃。
“说话!”他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变得不耐烦了。
他始终没有转过身,手中紧握朴实无华的剑,反射出温润的白光。
像是一道长虹,轻易让凌霄清醒。
……
猛然从桌上抬头,凌霄面色苍白,满头都是因挣扎流下的冷汗。
——那声音竟然来自自己。他浑浑噩噩,满心不解。
又是预示的梦吗?
这天,黑云笼罩玄清门上空,天色无比阴暗,即使是在室外也颇有些伸手不见五指的味道。
蒲苇撑脸伸手出窗外,这样的天气总让她以为雨水会滴落在指尖,林深在她身旁翻阅书籍,任由台上城北南孜孜不倦说着天书。
还没有到薛寒凌上课的时间,所以现在甚至都看不到他的身影。林深面无表情,自有一股威严,也就只有白水这脸皮厚的,和蒲苇想要接近他。
“林深,寒凌夫子身体好点了吗?”蒲苇小小声,这对师徒虽然亲密暧昧,可寒凌夫子平日上课的脸色并不好。
林深摇头,“不太好。”
寒峰虽然终年飘雪,可薛寒凌这几日着实太爱睡了,几乎连看小话本都懒得翻阅,不是正在沉睡的路上,就是已经陷入深眠。
仔细想来,异常便是从灵海大比受伤后开始的……可任由他和玄清门大佬翻阅典籍,也找不到任何相关记载。
凌霄支棱耳朵往这边,眼神也飘忽不定。
翠花看他书都拿倒了,心中再次幽幽叹气。
没救了,这人就是来混日子的,偏偏人家实力不错也说不得什么不对。只有自己,堪堪只是一个弱鸡,就算来自翠竹门,也任重而道远。
为了叫醒薛寒凌,林深临走前斟酌半晌,还是将那‘闹钟’留在了房间里。
直到城北南骂骂咧咧完两节课,第三节课都开始了,薛寒凌都没有来。
林深几乎是立即就从座位站了起来,往玄峰的方向掠去。
蒲苇四下打量,白萝卜们面面相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跺跺脚,传音通知了自己的师尊,就跟随林深的脚步过去。
其他的弟子反应过来,纷纷紧跟其后。
林深心中急切,速度愈发的快,蒲苇望见他的背影越来越小,也不敢再想东想西,驱使灵舟尽量追上去。
寒峰终年冰冷,自从发生上一次的走失事件,薛寒凌就设下了引路的禁制,凡是身上携带有令牌的弟子亦或是大佬,都可以顺着路标寻找到那棵点缀冰雪的梧桐树。
第一次来,他们许多甚至都来不及感叹寒峰独一无二的风景,就守在房门外,像一尊尊精致殷切的雕像。
率先进入的自然是林深蒲苇这一群人,某人随手布下禁制将几人拦在门外,匆匆进入卧室。
倒也不是吃醋到害怕其他人看见小凤凰睡到打小哈切的模样,只是万一有什么他们不能看见的东西……
如果被看见了,就只能灭口。抿唇,他真的做得出来。
凌霄刚想骂他神经病,余光里一抹红熠熠生辉。
“……”这不就是,手到擒来嘛。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薛寒凌吸引走,凌霄手指悄悄在大袖下捏诀,那抹红色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悄悄隐去,化为透明的模样进他的储物袋。
只有微弱的风微微扬起,悄然消逝。
弟子们眨眨眼,只以为那是伴随昏暗天幕飘起来的一阵风。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房内昏暗,只余下‘闹钟’孜孜不倦散发冰蓝色的光,但即便如此,那早应该醒来的人依旧睡得没有动静。
若不是‘闹钟’雀跃叫唤,林深几乎以为床上那人已经没了。
微微松了口气,他凑上前缓缓拉开遮住脸蛋的那一小截软乎棉被。
薛寒凌就在那被窝窝里安睡,火灵珠放在枕边,是无法离去的安逸舒适。
微弱的吁声一串一串,林深放下心来,伸手去捏他被养出些许肉肉的脸蛋。
“师尊,起床了。”男人撑脸靠在他的脑瓜旁,肆意上下手,一会儿捏捏他微红的小鼻头,一会儿又揉揉他圆润的耳垂。
当真是有趣得紧。
被做乱的手烦到不行,薛寒凌伸爪去推,却猝不及防被捉住了爪爪,动弹不得。
“唔…不要……”记忆中的魔肆意侵犯身下的男子,薛寒凌几乎喘不过气,可怎样也拔不出剑。
因为那是男子自愿的,他不要自己多管闲事。
末端微蓝的小羽毛从小凤凰的颊边浮现,没等林深反应过来,床上那人便化作了凤凰的本相。
他的本相是如此的昳丽,阖上的凤眼拉出细长的线,那线尾向上微弯,甚至有一丝妩媚在里面……他好像长大了一些,依稀能从这美丽当中窥见一丝凤凰美艳绝世的虚影。
……该不会是,要长大了吧?
林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涅槃前薛寒凌即使是凤凰本相,也没有如今的昳丽,相反,还灰扑扑的。
重生前的小凤凰,脸色总是不好。
再想想小鸟小动物长大的过程……它们似乎也是吃了睡,睡了吃。
不忍打扰,林深替他拉好被子,走到门外随手又掀了禁制。
第六十八章 爱别离
“问吧。”他靠在门槛上,懒洋洋伸脚拦住众人,雪白的衣摆恍若刀锋。
刚还想问的几人瞬间噤声,只剩下三人依旧蠢蠢欲动。
“没事吧?”蒲苇作为两人的忠实粉丝,林深的‘密友’,自然第一个开口。
林深轻轻嗯了一声,告诉他们寒凌夫子只是睡着了。
凌霄翻了个白眼,哪儿会有这么简单,这人一看就是在睁眼说瞎话骗小孩子呢。
白水憨憨挠头:“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就在这里守寒凌夫子,等师叔过来吧……”
看破不说破,蒲苇悄悄给白水点了个赞。
殊不知人家是真的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凌霄又一个白眼,这傻的。
室内静寂,昔日风雪飘扬遗世独立的玄峰,难得迎来这样多的人。花漾挑眉打量门口那群摇头摆尾的萝卜,觉得确实如薛寒凌所言。
一群白萝卜,还在土坑里埋着的那种。
白萝卜们嗅觉敏锐,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给要风度不要温度,衣袂飘飘的花漾让路。
花漾十分受用,甩手表示你们可以先回教室,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白萝卜们委屈巴巴,扭捏半晌,在花漾越来越微妙的眼神下,只好垂头丧气溜回教室。
毕竟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寒峰实在是太冷了,也不知道那几人究竟是怎样忍受下来的。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几乎一推开这座小木屋的房门,温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