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晶本来身体就弱，怀孕后又得了妊娠期的疾病，胎盘位置也不好，手术风险很大。
病人的情况越多，就越是考验麻醉医生功底的时候，看在同学情义，陆温语不放心其他医生，便自告奋勇接了这台手术。
入院后，陆温语为了让她做好心理建设，经常承诺一定会和主刀医生协助好，让她顺利生下孩子，并保证他们在围术期的生命安全。
虽然术中有些突发情况，不过陆温语都处理的很好，程雪晶这样的情况在手术结束后直接送到了重症监护室，陆温语还特意多待了很长时间观察她的情况，平稳了之后才离开。
前半夜一直没什么问题，却没想到凌晨的时候，程雪晶突发大出血导致休克，最后没抢救过来。
程雪晶的魂魄在出窍后找到了陆温语，并不是要追究他的责任，而是要感谢他。
程雪晶看看自己的身体，除了无奈做不出任何表情了。
“我住院后只有我母亲在照顾我，之后就是陆医生，他基本每天都会来询问我的情况，直到手术前都是这样，比我的主治医生都细心，陆医生很敬业，是个很好的人。我没有存款，婆家在国外也不管，父母退休后也就那么一点工资，本来我都想死了，是陆医生把我劝住了，还给了我一些钱做医药费。我没想到能留下两个孩子，我真的发自心底地感谢他，但刚才他接电话时表情很差，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希望你能劝他不要自责，我的死和他没有关系，只是这些话我没有来得及说，还是要拜托你转达了。”
程雪晶说完，没有听到柯唯的声音，一转头发现柯唯坐在旁边偷偷抹眼泪。
“你……没事吧？”程雪晶没料到柯唯会听哭，忙想给他递纸巾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柯唯摇摇头，鼻涕吸得一抽一抽，“唯唯没事……呜呜呜……”
柯唯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一听这种事，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往外跑，怎么都止不住。
他没来得及记录什么，眼泪却已经流了不少了，碍于这是自己的任务，他只能用纸猛地擤两下鼻涕，红着眼睛和鼻头向程雪晶保证，“姐姐你……放心，唯唯会好好告诉他的……”
程雪晶欣慰地笑起来，抬起手虚无地摸了摸柯唯的头，“麻烦你了，那我现在去看看我的父母和孩子。”
“等一下！”
柯唯叫住她，跑到卧室去拿锦囊，在里面翻了半天找到一个冰蓝色几近透明的花瓣，低声念咒后轻轻吹一口气抛给程雪晶，花瓣带着白金的星星点点飘动着，最后印在了她眉心的位置。
程雪晶抬眼往上看看，“这是？”
“这是我们珏云谷对好鬼的认证，你下去之后它们就知道了，你的丈夫也会得到惩罚的。”柯唯摆摆手，声音抽噎，“下辈子你一定会投个好胎并幸福生活的！”
程雪晶起身，对柯唯深深鞠躬，“谢谢你了。”
“不客气，再见……”柯唯望着远去的背影一边挥手一边抹眼泪，“再见……再见呜呜呜……”
程雪晶身上的血都消失了，转瞬一袭冰蓝色长裙装扮了她此刻的明艳动人，形成一道光飘向了窗外的远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唯可以的！”
柯唯张着小嘴做了几个深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准备好好地安慰陆温语。
打开书房的门，他看到陆温语抱膝坐在飘窗旁，神情忧郁，光是缩成一点的身影就能感到低气压。
“她走了？”陆温语转头看柯唯进来，便下来朝柯唯走过去。
望着逆光走过来的人，柯唯松开门把手，直接拿出以前在珏云谷听到开饭后百米冲刺到公厨的速度，跑过去给了陆温语一个冲击力满满的大熊抱。
陆温语没有任何防备，被柯唯这一下扑过来撞的后退好几步差点没站住。
柯唯知道陆温语现在情绪很低落，也记住了程雪晶的话要好好安慰他，别的不知道，但之前在谷里，每次他抢后辈犬妖的鸡腿被师父骂而导致心情不好的时候，同门的妖就会抱抱他，再给他个鸡腿吃，这样他就开心了。
虽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但柯唯从那以后就知道了，在对方悲伤难过的时候给一个抱抱是很有必要的！
他将陆温语连胳膊一起都锢得紧紧的，似乎是想用力量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安慰。
陆温语被他的蛮力勒得有点不舒服，胳膊也动不了，好不容易抽出一点手拍拍他，“唯唯？”
“你别说话。”柯唯把脸埋在陆温语胸口，虽然像在求抱抱，但手却一直在有节奏地轻拍陆温语的后背，学着陆温语在打雷时安抚他的样子安慰陆温语。
“唯唯知道你可难过了，但是她也不能活过来呀，她和唯唯说了好多话，虽然……虽然我没记住那么多。”
陆温语感觉柯唯动了动，又听他说：“反正就是她的死和你没关系，她特别特别感谢你，让你……让你不要自责……呜……”
柯唯说到后面声音就不对了，陆温语随即就感觉胸口湿乎乎的，挣开柯唯的束缚，就发现这小狗崽一脸的眼泪。
又哭了。
第三十一章 他迟早会找到自己的小母狗
柯唯一哭起来就像个小孩子哼唧，大眼睛含着泪，像夜晚灯下的湖面一样闪闪的，周围红红的和夏季熟透的小桃子一样，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唯唯。”陆温语想摸摸柯唯的脑袋，却被他拒绝了。
“唯唯没事……”柯唯不在乎地抹脸，湿了吧唧的小手抓着陆温语抬起来的手腕，用自认为特真挚特坚定的目光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才开口，“姐姐说你帮了她很多，她不……不希望你因为她的死不开心。”
看到柯唯在这么用心地传达信息，陆温语的表情到底还是缓和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挫败的感觉了，他任由两手被柯唯抓着，安心地闭闭眼，然后对他说：“好，我答应她。”
柯唯松开陆温语的手腕，不太相信陆温语会这么快就整理好心情，又重新把他圈住，用的力气比刚才还大，还不忘像哄孩子睡觉那样拍他，停顿了几秒才犹犹豫豫地说：“嗯……她，她还说了，陆温语是最善良的人类，是全天下最好的医生！”
陆温语被他缠的像个竹竿，除了脖子以上能动动，其他地方都动不了，本来想让柯唯松开自己，但听了他这句话，陆温语一挑眉，语气轻飘飘的，问：“这话真是雪晶说的？”
柯唯拍他的动作停顿一下，立马确定，“那……那当然了！才不是我说的呢。”
陆温语清楚地感觉到那颗贴着他的小心脏疯狂地运转起来，明显就是虚张声势，可柯唯平时不会对别人说这样的话，想到这小家伙是为了安慰他让他重新振作起来，陆温语心里便是一阵柔软，真是少有会有这样的感觉。
长大后好像就没人肯对一个成年人说这样最简单的鼓励，虽然日常工作做好免不了被患者同事什么的表扬，但大家也都是为了面上过得去，几句敷衍罢了，可这个把他抱得紧紧的小家伙呢？
柯唯很单纯，陆温语都能想象得到他说出这种话时的小脸会红成什么样子，但柯唯在努力，努力让他感受到一颗心的真实纯粹，让他知道自己值得。
陆温语也久违的品尝到了被放在心上的心情。
“好。”陆温语深吸一口气，在他耳边小声地答应，又表现得会让柯唯很相信，“那真是要谢谢她。”
“不客气。”柯唯应答的特别自然，随后终于松开了陆温语，胳膊垂在身体两侧，还仰头问他:“你真的不难过了吗？”
红着眼睛单纯天真的小模样，任谁都不忍心碰。
“真的。”陆温语嘴角划过涟漪，梨涡出现了一瞬，“不让死者带着遗憾离开，是活着的人能为他们做的唯一的事情，这我知道。”
柯唯兴奋地踮踮脚，带着眼泪的小脸上下浮动。
刚才陆温语听到了柯唯给程雪晶花瓣，还让她投个好胎时就有些不忍了，明明当时被人类那么对待，现在还能善良地面对这个世界，真是单纯可爱。
“唯唯。”陆温语叫他。
“啊？”柯唯仰着小脸，“你又不开心了吗？”
“没有。”陆温语的表情由阴转晴，“谢谢你。”
“不客气！”柯唯说完就疯狂暗示陆温语，“那咱们吃饭吧，我还没吃饱……”
陆温语：“……”
接着刚才的三明治继续吃，可柯唯吃了几口就用叉子不停地戳盘子里那一半，看起来很没有食欲。
“怎么不吃了？”陆温语问。
柯唯先是古代文人墨客那样叹了口气，又努着眉毛念叨，“两个小宝宝太可怜了，刚出生就没有妈妈……”
柯唯自顾自地说完，又狠狠咬牙，一看就是气得够呛，“还有她的丈夫，太过分了！”
陆温语点点头，既然柯唯提起了这事，他便说：“等过些天我去看看他们，再买些婴儿用品衣服什么的。”
听了这话，柯唯秒变星星眼，胳膊肘拄着餐桌讨好地凑近陆温语，无比期盼的语气问他：“唯唯能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