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出她还有这种天赋。”
张牙舞爪的硬冷铁艺可以被评价一句“艺术感十足”,缀满枝头的白色鲜花却又给予它柔和与生机,V的指尖戳向小巧的花钟,它们随之轻颤,令他耳畔仿佛响起风铃音。
尤里很清楚指挥官因这些铃兰想到了什么,但没有点破,接上他的话道:“我们这段时间都成长许多,也萌生出不少新爱好。比如我在此期间写了几本小说,如果您有时间,请务必赏光看看。”
他又想在上司面前卖弄又不太好意思,只简单提起一句就开始说起别的:“我们在阿刻罗号的活动期实际上比您想象中要短很多。为节省能源,六百年间,只有在三次接近库伊伯前后我们才会醒来,其余时间都是躺在休眠舱的‘深眠期’,跟您度过的时间没有太大区别的,指挥官,您不需要太有距离感——”
“首席会参加吗。”指挥官却打断他。
显然,陷入深思的男人仍在刚刚的话题里,不太在意对方潜移默化暗示他不要为缺失的时间沮丧。
“啊?”尤里卡了壳。
“你们的活动,拉法尔会参加吗。”
V走入电梯,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尤里据实回答:“首席虽然很少参与,但就算不参加也会过来看看。我们每次都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他融入,我这里有全部七十八次活动的纪录影像,其中四十九场有首席的身影。”
尤里的手指定在外部脑的发送键,半天没等到指挥官把影像要过去,他就识相地收起终端,当自己没说。
拉法尔脑子里装了太多待办事项,把“不合群”和“没有要紧事别来烦我”顶在头顶上,想必要他把时间“浪费”在看别人欢腾是件很难的事。
可他也努力这么做了。
V收回平静的目光,忽然问:“深眠期你们都睡了,谁来陪他?”
“……”
尤里目光飘忽,终于迎来预想中的“绝命”问题。
的确,深眠期确实不可能没人值班,就算拉法尔能够完全处理各种突发状况,一个人搞研究绝无问题,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他们也怕他过于寂寞,由此制定了异常详尽的排班表,力争用在拉法尔眼前乱晃的方式来提醒他时光不枯燥,他也不孤单。
原本罗修拍着胸脯表示“给好朋友排遣忧愁是我分内之事”,打算揽下其中大部分值班时间,旁边的雷伊却一针见血地指出,必须平均分配,否则未来小心被“清算”。
罗修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打了个哆嗦坐下了。
尤里当时还腹诽指挥官怎么可能这么小肚鸡肠,可现实证明雷伊副部长高瞻远瞩。
他瞄着指挥官看似毫不在意的神情,刷的一下把终端里的排班表亮在这名金发男人眼前,力图证明他们非常讲究平等平衡平均,就差把“轮流陪伴、分摊伤害”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
可V问这个只是想知道,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人有没有照顾好拉法尔。
即使,事实上应该是反过来,全知全能的构造体哪里需要人照顾和陪伴。
在尤里口中,拉法尔虽说一天到晚为他们的未来大业忙忙碌碌,却还是会抽出宝贵时间和群众打成一片——来会场转一圈就走也算。
大概正因为这含水量巨大的敷衍参与感,才让某个心里装着宏大目标的构造体多年以后依然没有变得热情多少。
“每当我们绕过光巢,光铱能源见底,那时候首席也会入睡。他也不是一直那么忙,各位部长和研究院的教授们都能帮上不少。”对于他们“充实”的星空之旅,说多了不好,说少了也显得不近人情,尤里滴水不漏地两边均占,努力维持让指挥官既不觉得可惜也不心疼,为此他已经排演好几天了,成竹在胸。
然而电梯轿厢中的V脸上却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冷不丁道:“他是很忙,忙到除了会议和公事,根本没有时间来探望我。”
他收起肃然冷淡的神色,转头问旁边的人,语气带着讨教的意思:“你能解答这是为什么吗。”
“……”尤里张开的嘴闭了回去,再次沉默。
他心里翻江倒海,顿觉“有没有人陪陪他”这种问题简直就是洒洒水,现在这才是真正要命的。
身为人类的指挥官在阿刻罗号再一次接近库伊伯漂流岩带前苏醒,看上去非常准时,然而他醒得太早了,早了整整一个循环。
庇护所没有完全建成,一睁眼便是乐园的那一天还没到。
雷伊告诉V,他已经不能用休眠的方式逃离时间的制裁,那会让他再也无法醒来。
这个事实背后代表的深意不言而喻。
雷伊的解释伴随着许多专业的、V不想去了解的理由,比如细胞活性已经达到冻眠液对其影响的阈值,他自第一次循环航行后超出其他人的苏醒频率让各器官代偿性到达极限……一年前那次突如其来的生命指标骤降就是来自身体的警告,告诉他们这些时光的偷窃者,休眠舱不是能让时间暂停的神奇冰箱,不要以为它给出的效果理所当然,那都有代价。
这一次他从休眠中醒来伴随着异常凶险的抢救和消磨心智的昏迷,整整持续了九个月,远超常人休眠苏醒期一个月的平均值,直至前些天才从病房离开。
在此期间,拉法尔就好像突然不认识病房开在了哪儿,避而不见,从没去看过他。
一次都没有。
一开始,刚苏醒的V还带着点不想让这帮人调侃取笑他的意思,不在他们面前主动问起拉法尔。然而无论他怎么等,病房内都没有出现那个人的身影,所以很快他那些自持就维持不住了。
他所有的身体检查和会诊报告都有拉法尔的签字,来探望他的人也会说起这段他缺位的时间里发生的趣事,显而易见,拉法尔过得有声有色,可就是不见人来。
就算V开口问,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首席应该是太忙了吧。”
“同时进行的试验调试已经有二十七项,唉,快到库伊伯了嘛。”
“过些日子他就会接您回家啦,指挥官。”
“说不定在给您准备什么惊喜呢!”
结果就是,直至出院,无论惊喜还是平淡的出场V都没有等到,他们从未私下见过面,只在会议和研讨中相隔好远,甚至没有一个超过三秒的对视。
等散了会,没有人群作为迷彩替他遮掩,拉法尔马上就会消失,像今天一样。
谁来替V解答这种转变的缘由?
电梯里的尤里挣圆了眼睛,作无辜状,眨巴眨巴眼皮,声音清脆地说:“这您还是直接问首席自己吧。”
对不起,这个真解答不了。
V面色往下沉,他倒是想问,却没有机会。
尤里见指挥官这个表情就心慌,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大声道:“我们到了,温室!”
叮的一声,仿佛刚面包刚出炉的音效,电梯静止,V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数字:“这是二层甲板。”
尤里笑得神秘,确认好时间后表示这没错,按开电梯门。
轿厢打开的一刻,树叶、流水和清风的鸣响到达V耳边,不是模拟出来的,这感觉和幻境千差万别。
他“被迫”吸了一口清新至极的空气,不由自主迈开脚步,踩上地毯似的草坪,走入“田园”。
送他们来到这里电梯悄无声息下落离开,尤里很识相地不走前面碍事,简短道:“一二层甲板打通后,首席在这里建起了一座中庭,它就是原先的生态温室。”
温室?它已经一点没有原本那么规矩拘束的样子了,开阔的视野触目所及,贯通两层甲板的痕迹被藤蔓植物攀爬覆盖,现在不是花期,依然尤显绿意。
船员们把房间移到环绕中庭的上层走廊,每一天出门都能看到赏心悦目的风景。地面铺着青草和灌木,用于调节气温的瀑布和水幕就从悬空廊道上坠下,有的负责灌溉,其他的单纯就是景观。好几棵巨木从本该没有土壤的地面拔地而起,树冠几乎到达天顶,而树荫下是用木栏围成的一个又一个花圃,现在是金盏花的季节,所以田园里到处都是。
潺潺溪流的清冽,香气和芬芳,这些都是真的,散发生命体独有的气息。
如果不是抬头能仰望到玻璃穹顶外的星空,V会以为自己回到了故土。
某一次在景观餐厅,他向拉法尔展示过自己的家乡,气质与现在他所看到的温室非常相近。
水循环,土壤改造,风滤系统,还有数百年的培育,这里面每一项成果在深空中的实现都值得史学家大书特书,可这里没有史学家,只有抛弃故土和被新世界阻拦的幸存者自娱自乐。
——还缺一座木屋。
V心想。他已经看到一块非常明显的空地,应该就是拉法尔为它所留的位置。
尤里预测前面的指挥官应该是看呆了,特地挑明道:“这是首席专门造来给您的,我们也沾了沾光。”
这话跟他当年斩钉截铁告诉拉法尔那个小风铃是指挥官专门给他的礼物那一幕一样,简直是往事重演。
他趁热打铁,给V指了个方向,说道:“还有您的葡萄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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