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逃！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济贫院对你来说难道还不是最好的归宿吗？万一我们过去的事情被发现，你想让我死啊？！”
男孩白嫩的脸蛋瞬间被打得通红，他垂下眼睛不作声，而贝克似乎也丧失了继续打他的兴趣，转过身不再看他。之前把他拖拽回来的露西则蹲了下来，她把男孩抱在怀里，语气轻柔地安慰着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却让人感到恶心：
“好啦，别再想着逃跑了。你知道了我们这么多的秘密，就算找到了你的亲爸爸又怎么样？你只是个私生子，你看到他家里那美娇娘和可爱的孩子了吧？他就算家财万贯，也是不会管你的……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是你那该死的混蛋爸爸给你的吗？！”
露西声音猛地拔高，摸向了男孩的脖颈，顺着挂线从他的衣服里扯出了一条蓝色的宝石项链。她的眼睛瞬间闪起贪婪的光，她一手捂住男孩的嘴巴，另一只手则把这条项链藏到了自己饱满的胸前，压低了声音不停称赞着男孩：
“噢！我发誓你是我最喜欢的小孩儿！不对，我应该喜欢你那该死的混蛋爸爸！他居然把这么昂贵的宝石送给你这样屁大的小孩！”
男孩被她死死捂住了嘴巴，黑色眼睛里原本的不安和慌张不再，只剩下悲伤和仇恨。
场景再次变换，江知闲逐渐适应了这些场景的迅速流动，并且也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伯特的回忆。
在他眼前的场景变得清晰鲜明时，飞溅起的鲜血让江知闲瞳孔瞬间放大。
【任务倒计时10、9、8……】
济贫院的餐厅里，伯特和他并肩站在那口肮脏的锅旁，冰冷的系统声没有感情地播报着，而他们面对的，是几个穿着现代服装的副本玩家正残忍屠杀着那群弱小瘦削的孩子。
孩子们都有着完全相同的黑色眼睛，他们被狠狠压住，身上的鲜血流了一地，恐惧和愤怒都写满在每一个孩子的脸上。
而玩家们眼睛泛红，大部分人还不停哭叫着，浑身颤抖着，嘴里还不断念叨「只是NPC」「我想活着」等断断续续的话语，短短几秒，四溢的鲜血就染红了整个餐厅。
【恭喜剩余玩家完成副本任务！】
江知闲终于知道，这个昏暗的小房间里为何会布满了暗红色痕迹。
而他身旁的伯特，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
第16章 长廊鬼婴（完）
“这是为什么？”江知闲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
他问的不仅是伯特为何要给他看这些回忆，还有系统又为何会制作出这样的副本任务。
听到这话，伯特转过身摇了摇头，面前这双只有眼黑的眼睛不再让人感到恐怖，而是深藏着一些江知闲看不懂的情感。
伯特没有开口回答他，场景再一次变换，二人出现在一片草坪上，江知闲看到草坪附近那扇爬满藤蔓的铁门，瞬间明白这里就是济贫院的后门。
此时的后门并没有积满的灰尘，草坪也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草坪上站着许多穿着和伯特衣裳一样破旧的孩子们，他们正沉浸在一片欢笑声中。
突然跑来了三个孩子，他们围在伯特身边，对着他有说有笑，叽叽喳喳得仿佛小鸟似的，而伯特那张原本冰冷晦暗的脸上也难得地出现了笑容。
微风吹过草坪，小草漫过孩子们的脚踝，那三个孩子拉起奥利弗的手，脸上的笑容却变得越来越远，就在眨眼间，孩子们随着这阵风远去。
伯特的手指向渐行渐远的三个孩子对江知闲说道：“他叫斯布尔德，他叫特维斯特，她叫泽尼娜……”
“他们不叫怪物。”伯特转过头，目光笔直地看向江知闲，“第一天晚上，我看到了那位戴着眼镜先生的尸身，想起他曾说过我们这些孩子是怪物……”
“所以，是你把他拖进厕所的吗？”江知闲的话虽是疑问，但他此刻已经确信了，那晚上的苏池并没有来得及处理余景的尸体，而拖到厕所里伪装成绞杀，都是伯特做的。
“你把觉得两个被害者做错的证据都放到了我们的房间里，露西是那双强硬把你拉回地狱的手，而余景则是那三个孩子名字的首字母？”江知闲又问道。
伯特并不直接回答他：“起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存在于这里，在遇到一批又一批的游戏玩家后我终于知道自己只是个副本的NPC，是一个不存在真实世界的人，并且只能一次次轮回着同样的人生。”
伯特有着一双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眼睛，看向江知闲时总让他想起无尽的黑夜，“但在这一次次的轮回里我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心愿，我想要解脱。”
“可是，无论我用什么手段都不能抹去自己的存在，我开始把希望寄托于每一批玩家，我恳求他们杀害我，但很明显的是他们并不会这么做。”伯特低下了头，江知闲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于他们来说，完成任务杀害那些孩子就已经很不好受了，自然不会再去伤害你。”
“是啊，但我只有这一个愿望，我想彻底死去。”伯特抬起头看他，他语气坚定。大部分人在他这个年纪时，恐怕都还不能真切地感受到死的真正含义。
伯特将自己脖颈上的蓝宝石项链取了下来递给了江知闲：“你是我挑选出来的交易对象，这里是我创造的虚妄空间，在这里，系统的监视会被屏蔽，没有人能看到空间里的样貌，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条件只有一个——”
“把我杀死。”伯特眼神坚定，江知闲知道，这也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
看他并不立刻答应自己，伯特提高了音量：“你果然不愿意吗？可你们运气差抽到这个副本，就算你不杀掉我，也要杀掉其他的孩子，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你的手就一定是要染上鲜血的。”
“谁这么告诉你的？”江知闲轻笑起来，他的语气格外轻松，似乎对此有了十足的把握。
伯特不解：“什么？”
“谁告诉你我们一定要杀死那些孩子来通关副本了，我想到破解这个任务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伯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对于江知闲的这番话，他是不信的。
自己被困在这个副本里那么长时间，从没见过有别的玩家用过除此之外的方法出过副本。江知闲这个年轻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江知闲道：“把这个副本彻底毁掉。”
顿时，伯特睁大了双眼，这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要怎么毁？”
“既然是游戏副本，就一定有漏洞的吧，只要攻破这个漏洞，副本自然就会消失。”江知闲这话说得胸有成竹，但伯特始终不为所动，长久以来，他从未发现过这个副本有什么明显的漏洞。
“这个副本，比你想象得要严谨。”
见他不信的样子，江知闲不急不慢，只是沉声问道：“你真的想好，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吗？”
伯特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从没有上过一天学，也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疼爱，在这灰暗的副本里他只是一个无休止复仇的杀手。繁华的雾都里，浓雾张牙舞爪地扑向每个人，他猛烈地发展着，撕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有人吃的是蛋糕，有的人吃的是面包，而像他这样的孩子，活在不可见人的雾里，永远依靠着偷窃赖以生存。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在他鼓足勇气问贝克这个问题时，那个佝偻病老人给他的答案是：贫穷就是错的，富有才是对的。
为了得到更多的财富，为了成为一个正确的「人」，他用尽了一切手段，但在看到自己小小的手上满是鲜血时，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好像错了。
那些玩家会为杀害副本NPC而感到痛苦，那他呢？
他就应该夺走其他NPC的性命了吗？
“我不会后悔的，我不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似乎生怕江知闲不动手那般，伯特又一次强调道。
可等了许久，江知闲也没有要对自己下手的意思，他笔直地走向身后那栋济贫院，将地上的火柴拾起，摩擦几下点燃后丢到了济贫院之中，瞬间，火势扩大了，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
江知闲回头望他：“我没有权利决定任何人的生死，即便你有罪。”
这话说完，伯特瞬间明了，他跑着冲向那片火光，泪水顷刻间滑落脸颊。
“你就是副本的漏洞。”江知闲看向伯特，他小小的身体在这片火光中逐渐消散着，“副本围绕你而存在，如果你消失殆尽，这个副本也会彻底终结。”
“小先生，再见了。”火光里的伯特终于绽放出了明媚的笑容，他很感谢江知闲愿意帮助他从这个扭曲的世界里彻底解脱出来。
疯狂的火浪吞噬着伯特，而他似乎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始终面带着微笑。
江知闲从一开始就思考过这个游戏副本的存在定是需要某种必要因素，如果切断了这种必要的因素，那副本也就不再成立。
而这个副本成立的最重要因素就是伯特，这也正是他无法自行解脱的原因。
而所谓副本的漏洞，就是伯特能够通过其他人的手段来走向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