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堂，谢情扫视一眼，经理果然不在，大堂里只有丸子头和纹身男两个玩家。
丸子头叫唐小婉，纹身男叫陆有文。虽然两人总是表现得不对付，但谢情觉得那只是表象，这两个人应该是情侣。
谢情不耐烦地敲了敲柜台：“你们经理呢？”
“不～知～道～”前台带着不变的营业微笑，但身体的反应没法骗人，三个字怕出三个波浪号。
【吾好梦中杀人】的威慑效果在前台身上奏效了，看来前台也是雾鬼。
前台发着抖，笑容坚强地挂在脸上：“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谢情：“我房里有具尸体，可能是你们经理，麻烦收一下。”
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这一刻，NPC和玩家同步了，他们一起看向谢情，视线在谢情红肿的嘴唇，他明显虚软的腿，和高大健硕的秦沉之间来回。
视线瞬间灼热起来。
唐小婉震惊之余忘了控制音量，脱口而出说：
“卧槽，这是杀怪助兴吗？大佬就是大佬，好独特的XP，我大为震惊！”
陆有文一把捂住她的嘴。
“……”
秦沉垂眼看向谢情：“XP是什么？”
谢情茫然：“哈？什么XP？”
秦沉沉默片刻，“没什么，估计不是好词。”
谢情低头说：“哦。”
他用两根手指按住两边唇角，免得自己笑出来。
可爱。
不愧是十九岁的小朋友。
前台这时终于反应过来，突然缺席的大堂经理去了什么地方。
此刻身份倒转，谢情从猎物变成了猎人。
见她怕得像开了手机振动，谢情立刻柔声安慰。
“不要怕，虽然我踹断了他的腰椎，但我绝对不是什么凶残的人。”
前台立刻捂住自己的腰。
谢情：“我怀疑他有严重的骨质疏松。”
前台麻木重复：“骨质疏松……”
“我这么虚弱，不是他骨质疏松，我怎么可能把他踹断。”谢情蹙眉捧心咳嗽两声，和善地打量着前台的脖子。
前台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同手同脚的往后退。
谢情趴在柜台上，探身揪住她的红领结，强行把人拽回来。
“经理擅自闯入旅客的房间，我该向谁投诉？”
前台捂着脖子尖叫：“我们有代班经理，您对酒店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告诉他。”
“那我就放心了。”谢情遗憾地看了看前台的脖子，不动声色的把从前台那里偷来的今日排班表和手机揣入口袋。
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一个男人悄然而至。
他从门外进来，大步走到前台，和工作人员们点了点头：“你们好，我是代班经理。”
谢情和秦沉对视一眼，代班经理这就上任了？
动作够快。
新来的代班经理气质温文尔雅，中等身材，年纪约在四十。简单打完招呼后，便以自己要去换制服为由离开了前台。
谢情还想把代班经理叫住，看能不能打听出些什么，秦沉直接把他端走了。
在7023噩梦的直播间里，弹幕已经爆了。
“这个酒店居然有代班经理……活久见。”
“雾鬼的设定可是BOSS配置，第一晚就被谢情踹死了，后面的剧情还怎么走？”
“这不就是个规则类副本，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收债人通关，长城现在这么拉了？”
“呵呵。”
“年轻人，Too young，too naive。”
“我这么和你说，从有这个副本以来，噩梦驱散度就没上过百分之三。”
“啊？阿巴阿巴。”
009号观察员凝重了神色，他查看了养生温泉酒店的所有过往记录。
这个副本上线至今，在所有时空□□开启238次，参与玩家近五千人。主线任务完成率为零，噩梦驱散度最高不过百分之三，副本首日死亡率高达64.3％。
直播画面里，秦沉把谢情端到了六楼医务室。
谢情对这个诡异的姿势很不满。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抱过人？”
“扛过，没抱过。”
“……”谢情忍不住说，“哥哥您这是抱伤员上楼，还是快递员送货上门？你该不会是叉车成精了吧？”
秦沉绷着嘴角，“快递又不会说话。”
谢情：“……”
秦小朋友今天一直不太高兴，为什么？
六楼空无一人，除了医务室外房门全部紧闭。
医务室门口贴着医生的请假条。
“因突发状况请假一周，无法为尊敬的旅客提供服务，医务室里的东西可以随便用。”
请假条泛黄卷边，不知道已经贴在这儿多少年了。
医务室里要什么没什么，药瓶都是空的，估计是被从前一茬茬的玩家用光了。
副本里没有挑三拣四的条件，秦沉只能用绷带和木棍凑活给谢情固定骨折的右小腿。
他手上干着活，一张脸阴得像暴风雪前的天。
谢情的皮肤实在太好，白皙晶莹，衬得伤势格外吓人，肿着的地方更是快把皮撑破了一样。
秦沉尽可能放轻动作，每动一下都要和谢情确认：“疼吗？”
谢情逐渐回过味儿来，有些好笑：“经理是我踹死的，我被他的尸体绊倒可以归类为冥冥中的报应，你这么自责干什么？”
秦沉并不认可他的说法，如果昨晚他及时收拾掉经理的尸体，谢情就不会被绊倒。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一直不太好。
“疼就叫出来，不要咬牙。”
谢情“哎哟”一声，秦沉紧张地看他，见他笑盈盈的，明白自己被耍了，嘴唇抿紧成一条线。
谢情在他下巴上刮了一下，“我比你大八岁，应该是我照顾你。秦小朋友，请你摆正自己的年龄。”
秦沉：“是你自己非要叫我哥哥，所以……”
谢情：“所以？”
秦沉不说话。
“除了你，不会有人背着我在路上走几个小时。也不会有人宁愿违规也要陪我吃高热量的不健康食品。”
谢情捧着秦沉的脸，认真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感激，只能以身相许了。”
“胡说八道什么。”
秦沉依旧不太高兴，但脸色已经好看很多。
谢情费劲地从兜里掏出来两张皱皱巴巴的纸，把纸张放在自己左膝上展平。
“今天的排班表也被你不小心带走了？”秦沉抬头问。
谢情：“不，是它自己不小心掉进我兜里。”
秦沉：“……”
谢情比对了两天的排班情况，天生上翘的唇角微微抿紧，嘲讽道：
“这个酒店的HR真是认真负责，一天之内为酒店引入八个员工。”
四个清洁工，三个帮厨，一个经理。
昨天经理的名字还是钟爱国，今天便换成了孟春生。除了经理之外，多出来的员工名字也已经印在排班表上了。
人变了，电话号码却没变。
“钟海、白玉荣、赵梦兰、钱多多，孙子轩，李梓晴……”
这几个名字昨晚都曾经出现在餐厅的名牌上。
“林小红……”
谢情缓缓念出最后这个名字，刚才在一楼和他们擦肩而过的紫衣保洁闯入脑海。
当时他看见，她的胸前有东西一闪一闪。
林小红有一个水钻发圈，被谢情捡到并归还给了林小红。
她接过后就把水钻发圈系在了辫梢。
谢情突然回想起昨晚在101的房门前，林小红向他鞠躬道谢，弯腰的幅度很猛，像是因为不善言辞，所以只能用超过90度的鞠躬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
她承诺说无论找到什么线索都会告诉谢情和秦沉，她紧张地嘱咐他俩一切当心。
她昨天晚上就已经死了。
紫衣保洁蹲下擦拭血迹的画面在谢情眼前不断回放。
她打扫的，是她自己的死亡现场。
她擦拭的，是她自己被杀时留下的血迹。
她桶里漂浮着的内脏，是她自己的内脏。
第7章 养生温泉酒店（7）
死去的林小红成为了酒店保洁，亲手把自己被杀害的现场一点一点打扫干净。
就连视死亡为寻常的009号观察员也沉默了。
直播画面出现了罕见的空屏，而后爆发出更多的弹幕。
“吐了，这个酒店好恶心。”
“还不如直接把他们吃了呢。这算什么！！”
009看向屏幕中的谢情。
他想知道谢情现在的心情是什么，难过还是愤怒？
谢情沉默了片刻，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点了点纸张最上端的位置。
“经理的名字换了。昨天还是钟爱国，今天换成了孟春生。还有，酒店里少了两个员工，一个叫陈稳，一个叫沈华东。昨天被黑衣人拖走的违规员工没有佩戴工牌，我猜他一定是这两人中的一个。那另一个又去了哪儿呢？”
秦沉给他固定好小腿，答非所问：“你提醒过林小红早睡，这不是你的错。”
谢情楞了一下，缓缓笑起来，食指勾了一下秦沉的下巴。
这次，秦沉没有避开，谢情的手指明明很冷，但每次他都有种被灼伤的错觉，这让秦沉感到费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