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谢情感觉到裘德神官的心中有强烈的自我厌恶迸发出来,他狠狠捶了一下桌子,痛苦嘶吼:
“我是凶手,杀人犯,是异教徒的帮凶!”
谢情感觉到自己的头一阵闷痛,正是因为裘德不停地用头撞击办公桌,撞击木头的声音非常响,但没有任何人进来,这可能是因为裘德的办公室并不在医院里,周围也没有来来去去的护士和病人。
他的头被自己撞得鲜血淋漓,眼睛充血后肿了起来,谢情感同身受的尝到了疼痛,但疼痛的感觉比正常的这样的伤口应该有的程度要小得多。
并且疼痛以谢情能够感受到的速度迅速消退,过了一会儿,裘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已经恢复如初。
他用抹布把沾满鲜血的桌子擦干净,手中升起一丝火焰,比五号病人的火焰要微弱得多,然后慢慢地烧掉了抹布。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裘德忧郁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语。
他突然走向壁龛,上面供奉着至高至美之神的神像。
裘德神官在神像面前跪下,眼中忽然涌出眼泪。
“敬爱的神啊,为了爱您,我犯下了怎么样的罪孽。”
作为被敬拜的神本人,谢情心中的厌恶和恶心的感觉难以言表。
明明是裘德自顾自的崇拜神明,却又要把自己的恶冠以神之名。
若非这只不过是裘德的记忆,谢情很想真身降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罚。
裘德的记忆到此为止,谢情的身体再一次感觉到了拖拽,他眼前的景物转换了。
那是一片幽暗长廊。
长廊上画着壁画,谢情不知道这次自己进入了谁的记忆。
刚刚在裘德的记忆里,在裘德和旁人说话前他就本能的知道了那是裘德,在这个人身上却没有立刻得知这人的身份。
谢情想这大概是因为裘德是他的信徒,而这个人并不是的关系。
这个人静静站在长廊里看着壁画。
许久都没有挪换地方。
他所观察的壁画上是一片旋转的混沌星空,仅仅是注视就让这个人感觉到晕眩,但他依然强撑着注视星空。
谢情无法从这样的画面上分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过了很久以后,他听见了裘德的声音。
“院长,第四次实验仍然失败了。异能依旧无法移植到非异能者身上。”
谢情这才知道,这次他进入的居然是院长的记忆。
明明在爆炸后院长就已经离开了,看来或许是他年老体衰,跑得不够快,元明清死后失控的精神风暴席卷一切,包括跑得不够远的院长。
“我知道了。”
谢情感觉到浓浓地失望,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疲倦。
裘德:“院长,或许你应该亲自尝试,毕竟最后异能要移植到你身上,你的身体状况和那些受试者并不一样。”
院长苦笑两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试过?”
裘德:“难道您已经试过,而且还失败了?”
院长:“嗯。”
裘德非常惊讶:“可您不是异能者吗?目前异能者之间的异能移植还没有出现过失败案例。”
院长深深地叹气,他盯着面前的混乱星空半晌,谢情能感觉到他并不是惺惺作态,他的心中却是充满了无奈,还有一丝自卑和羞耻。
“你以后也会深度参与这个计划,所以我没有打算瞒着你。我并不是异能者。”
院长说。
裘德大惊失色,仿佛他的认知突然被颠覆了。
“可、可是……”
院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裘德先停下来,且听他讲。
“裘德,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裘德摇头:“我只知道这里是您最喜欢的地方。”
院长:“这里的壁画并不是我画的,它的作者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生前本来是一个学者,对绘画一窍不通。但自从他意外得到了一些某种神秘宗教的资料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院长招手让裘德过来,慢慢朝走廊深处走去。
“我的家里原是无神论者家庭,我的父母和我都不信教。那个时候我正在国外上大学,学的是法律,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律师,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我拼命学习。我的父亲时不时会和我谈论一些他正在进行的研究工作,那一次也是如此。我记得当时他非常兴奋,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某个失落的文明的文化遗存,他抱着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当时我很为他高兴。
“人如果能找到自己热爱的事物,热爱的事物又刚好是得以安身立命的工作,而在工作了几十年后仍然能抱有如初的热情,这无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
“然而,在不久之后,我的父亲就失去了消息。我的母亲担心影响我的学业,一直不告诉我父亲已经失踪,只是对我说,父亲去某个偏远山区考古了,那里信号不好,所以很难和我联系上,让我不要担心。直到假期来临,我回家后才知道,父亲已经失踪几个月之久。
“不知道为什么,我立刻就想到了父亲曾经说过的神秘宗教资料,我去了他的书房,想从那些资料中找出一些线索。但我的母亲不允许我看那些资料,她说我的父亲正是在看了那些资料后变得逐渐孤僻、癫狂,并在一个晚上彻底地离开了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她不能冒着失去我的风险。
“我表面上告诉母亲,我不会看那些东西,让她放心,却在半夜忍耐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以及想找到父亲的愿望,偷偷溜进了父亲的书房。”
裘德忍不住问:“那些资料里写着什么?”
第91章 第三精神病院(14)
院长停在一幅黑洞洞的壁画前, 他注视着壁画,顿时听见了混乱的呓语,他的大脑剧痛起来, 明明脑部中没有痛觉神经,这样的剧痛不应该存在, 但他似乎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脑浆正在沸腾。
这是过去的一切対他的身体的改造吗?
是否他的身体対痛苦更加敏感了?
院长强迫自己移开眼睛, 他缓声说: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在那些资料里看见了什么。因为我在看完那些资料后就疯了。等我再次恢复理智, 已经是六个月之后。那段时间就像被小偷偷走了, 我没有任何记忆。我知道的事情仅仅来自于别人的叙述。
“我的母亲告诉我, 她是在听到我昏迷中的恐怖叫喊而惊醒的,据她说我一直喊着她没听过的语言,那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法语、德语, 不是任何一种我曾经学习过的语言,如果用音译的话,我叫喊的那句话听起来很像亚恩乌其尔谢尔金多来耶麦特斯。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了六个月, 就是第三精神病院。当我清醒后,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来自我的父亲, 他说他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工作, 希望得到我的帮助,他说他就在第三精神病院, 这里是神秘宗教资料中提到过的神的降生之所,他要在这里完成他一生中最伟大的作品。”
院长说到这里,无论是裘德还是谢情都已经明白过来,院长父亲的伟大创作约莫就是面前这些奇异的含义不明的壁画。
“我先前也告诉过你, 我的父亲是学者,并不是艺术家、作家、画家。但这些都无所谓了, 和我被莫名其妙偷走的六个月人生相比,和我应该感觉到的恐怖和异常相比,我不知道是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是我高昂的好奇心压倒了一切,我决心立刻感到我父亲身边,我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所谓的神秘宗教又是什么。”
裘德:“所以您来到了这里,看到了您父亲正在创作的壁画。您获得答案了吗?”
院长苦涩的摇摇头。
“与那些拥有无限力量的神明相比,我们就像是一只蚂蚁,不,我们比蚂蚁还不如,我们就像是纸上的一条线,一个圆圈。你随手在纸上划下的一条线能理解你是谁吗?虽然你是它的创造者,是它的恩主,但终其一生,纸上的线条也无法理解活生生的人,就如我们永远无法理解神明。”
裘德的脸色顿时暗了下去。
“您是在质疑成神计划?”
院长:“不,我不是在质疑,我们在进行的是一项希望渺茫的工作,但唯有这样,我们才能跨越生命的极限,成为另外一种生物,成为和神相似的生物,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你不要着急,听我讲完,我很少和人提起我的父亲,或许是因为你和我有一样疯狂的目标,所以我想告诉你这些往事。”
“当我来到这里后,我看见了面前这些壁画。而如你所见,这些壁画上画着的东西都让人难以理解,我当时的精神还不如现在强韧,只要看一眼,就会晕眩很久,或者陷入疯狂。我的父亲会在我陷入疯狂的时候照顾我,给我喂白粥和水,让我勉强能活下来。在我一次又一次的疯狂和晕眩之中,我的抵抗力越来越强,同时我和我的父亲越来越瘦,我们俩头发蓬乱,身上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胡子长到了锁骨,和头发缠成一团。我都不知道那些吃的东西是谁送来的,那些日子我就像行尸走肉,只是勉强活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