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追求、他的心血、他的梦想……
归根到底,这不是他的责任。赫尔格双手颤抖,鲜红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吊坠中轻轻摇晃,嘴里甚至泛起了一丝血腥味。
他怎么可以、他哪来的权利,做这么大的决定?他又凭什么去主宰所有智人的命运,又凭什么为了谁复仇?
他乐意为自己的哥哥复仇,对象山这样的人渣毫无怜悯之心,可其他人呢?所有智人……就连那些尚未来得及长的小孩儿也有罪吗?为什么,只因为他们是智人?
单纯以血脉和基因来论定生死命运,他和智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是神,可审判日的法槌却交到了他的手中。
赫尔格看着手心的挂坠,苦笑了一下,伸手转动顶部的金属,“咔哒”一声又将其阖上了。
唾骂我吧,赫尔格心想,将我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吧。
巨大的水箱静静伫立眼前,赫尔格悲哀地凝视着其光滑的金属外壳,忽然发现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身影。
他的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了,赫尔格僵硬地回过头来,发现满身是血的尼禄正站在门口,表情除开震惊和不可置信之外,还有浓浓的……
失望。
为什么?
赫尔格下意识想要向前,尼禄却退了半步。
赫尔格停下脚步,顺着尼禄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手中紧紧捏着的挂坠,又看向自己扶在机械臂操作杆上的手。
“我……我不是……”赫尔格茫然地开口,却竟然不知要解释什么、从何说起才好。
“赫尔格,别动。”尼禄难得叫了他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交给我。”
第69章 美梦
赫尔格一瞬间心脏停跳,手臂发麻,他只觉眼前白光一片——尼禄也好、走廊也好,眼前的世界都在光速后退,他的一只手黏在操作杆上,僵硬得无法动弹,腿脚根本不听使唤,而另一只则手心死死攥着那个水滴形的挂坠,好像要将其捏碎,或者活活嵌进身体里。
“赫尔格,你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尼禄又说了一次。
大楼的玻璃碎了吗?穹顶裂开了吗?那为什么我能感觉到暴风裹挟着冰雪掠过我。
好疼,赫尔格痛苦地眯起了眼。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说:“这,这不就是你老师给我的挂坠吗。”
“我知道,”尼禄冷冷地说,“我问的不是这个。”
现实又回到眼前,赫尔格大脑一片空白——我该怎么做,我要解释吗?他会听吗?听了又会信吗?
说到底,我能解释些什么呢?
如果我现在就把这药喝掉呢?尼禄会把我剖开来化验吗?就算是那样,至少我也不用活着见证这一切。
他看起来好失望,他不应该更生气吗?
他刚才退了半步,在我向前走的时候——以前总是在主动靠近自己的尼禄,竟然退了半步。就算是在他们初识的时候,面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攻击性,尼禄也从未对接近他有过一丝迟疑。
他总是手脚冰凉,睡觉的时候老是贴着自己,不论多久都习惯不了,然后也就习惯了。
他还喜欢叫自己哥哥,以半是开玩笑的语气。自己很讨厌尼禄这样叫——我没有弟弟,而我唯一的哥哥,被这个地方给夺走了。
但是,似乎尼禄就是那个自己从未拥有过的弟弟。
只是今天、此刻,尼禄的眼神看起来如此冷漠,不是以往那种事不关己的漫不经心,亦或迟钝的面无表情,而是全然的、近乎残忍的冷酷。
就好像是从不认识自己一般。
“那是什么……”赫尔格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这东西……这东西道奇交给我的时候你也在场不是吗,又不是我主动要的……”
尼禄厉声打断他的话,抬高音量道:“我最后问一次!这个挂坠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赫尔格下意识大声反问,但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尼禄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尼禄沉默了很久,血红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而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是如此轻,以至于几乎完全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警铃声中,但却不知怎的分毫不差传进了赫尔格耳朵里。
“是药对吧,是让智人无法生育的药。”尼禄说。
赫尔格霎时间震愕非常,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
尼禄垂下眼睫,那下坠的目光轻飘飘的,又宛若千斤,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溅起一滴并不存在的水花。他自言自语一般道:“果然。”
赫尔格却才反应过来:“等等,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尼禄抬起眼,淡淡地问。
赫尔格顿时又哑口无言,尼禄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里头依旧无波无澜,简直像是一个机器人脸上镶嵌的两颗玻璃珠子,叫赫尔格陌生到几乎有些恐惧。
“上次你把老师给我的药打翻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尼禄说,“本来我也没有多想,但晚上睡觉的时候,无意间摸到被子里滚进去的一颗药,所以顺手拿去化验了。”
“从一区回来的车上,我就收到了化验报告,当时心中就有了猜想。”尼禄以陈述的语气说道,“你手上的这瓶,和那药的成分,应该差不多吧。”
他知道了,他果然还是知道了。
怪不得,当时在回程的接驳车上时,尼禄收了一封邮件之后就表现得有些奇怪。可他当时只以为尼禄是听了道奇的故事才情绪低落,甚至还放任了他在自己身上纹身的荒唐请求。赫尔格至此才觉出一丝尘埃落定的无力感,莫名其妙的,他竟然有点想要发笑。
“什么时候?”赫尔格问。
“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我都说了,是上周……”
“我问的也不是这个!”赫尔格几乎是以咆哮的音量怒吼出这句话,“你早就有所怀疑了不是吗?不然为什么要专程去化验那个药!”
尼禄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赫尔格因为情绪激动而胸口一起一伏、气喘吁吁,他咬牙切齿道:“你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我吧。”
“那你又如何呢?”尼禄说,“你哪怕有那么一刹那,相信过我吗?”
赫尔格半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尼禄,两人之间始终横隔着几步路的距离,中间却并非坦途,而是万丈深渊。
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唯有谎言,他早就知道的。可此时此刻,为何他却心如刀绞,撒下第一个谎的,明明是他自己啊。
赫尔格沉声问:“所以,带我来这里,来这个研究所,甚至把原液仓库留给我一个人,也全都是一个局,是为了试探我吗?”
“试探吗?也许吧,”尼禄说,“却不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恰恰相反,而是希求你不要验证我的想法。”
尼禄这话说得有些绕,但赫尔格还是听懂了,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声音平稳地说:“虽然说了你也不一定会信,但是……事实并非完全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并没有……”
“没有哪样?”尼禄无情地反问道,“你到现在还要坚持说自己并不知道这挂坠是什么,就带到研究所里来了?你一进入研究所之后,这里就触发了难得一见的红色警戒,我前脚打开了原液舱的门,门外离开就有工作人员被袭击,有这么凑巧的事?”
“我本来就不知道!”
第二次被粗暴打断,懊恼、惊惶、无奈等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逐渐被愤怒所取代,赫尔格恼火道:“我也是刚才反应过来的!”
“所以你就拿着它,去操作机械臂了吗!”尼禄怒叱道,“还是说,道奇先前之所以选择不告诉你,是怕你过于紧张露出什么马脚?我看你过安检的时候,那表情明显是忘记了这东西还在口袋里,也不像是演的。”
他说着忽然冷笑了一声:“如果是演的,那只能说明我过去被你骗得团团转,也不算太冤枉。”
赫尔格闻言登时怒火中烧,脖子和额头隐隐浮出青筋:“你非得这么说话么?我再说一次,没有想要破坏原液,就算你没有忽然折回来,我也不会那样做!太可笑了,让智人无法生育对我有什么好处?”
尼禄根本半点不信:“智人种群无法继续扩张,对你来说只有好处不是吗?我知道你恨智人,也知道你心软,对活生生的小孩下不了手,所以直接剥夺他们出生的权利……”
“都说了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要下药!”赫尔格扬手把挂坠狠狠砸在二人之间的地板上,水晶瞬间炸得粉碎,猩红的液体飞溅一地,“我没有想要这玩意儿,这是道奇硬塞给我的,到刚才之前,我都没想过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你要说我是个蠢货我也就认了,但如果我是真想要你们所有人都断子绝孙,又何必阻拦你吃下药?况且我要是真有心那么做的话,为什么非得当着你的面?他上次派人来送药的时候,我就直接接受了!”
赫尔格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心道“糟糕”。不出所料的,尼禄听后脸色更是黑得吓人:“果然,我就知道,你们之前果然已经有过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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