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利没有强制赶他们下穿梭舰,但是要求神父服从他,神父不肯,坚持要照顾舰长计振,并拥护计振,索性自己背着计振走下了穿梭舰。他一走,教会学校的其他人就跟着一起离开,也就有了之后被凯利和桑德斯带回来的事情。
少年们松了口气,又问:“那舰长呢?”
“他腹部中枪,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失血过多,救治不及时,现在还没完全度过危险期。今天晚上桑德斯会守着他的。”
少年们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听到计振的消息,立刻就多云转阴,脸色沉了下来。
兰看着这些少年,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的父母呢?”
少年们一愣,卡尔眉头揪着,一脸要哭的模样:“我们没有父母。神父和老师们就是我们的爸妈。”
洛克见兰露出惊讶的神色,便解释说:“联盟一半的教会学校其实就是孤儿院,由联盟政府和教会资助成立并运营,偶尔也会接收难民。”
兰不自觉地看向洛克,想起他说过自己十四岁的时候作为战争孤儿“移民”到了联盟,差一点脱口就问出来:你曾经也在教会学校待过?
兰抿了抿唇,微微偏头避开洛克的目光,什么都没问。
“哥哥,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卡尔看了看洛克,再看看兰,小声地问,“那个副舰长说很快能带大家回联盟,但唐恩神父很生气,说绝对不可以跟星际海盗做交易。为什么要跟那些坏人做交易?”
卡尔问完就往身边大一点的少年身后藏。他年纪最小,一般犯了错、说错话都不会被罚的太惨,所以总被推出来,但他还是害怕,想躲在哥哥们的身后。
兰皱起眉头,克劳利是异想天开,等贝瓦图登陆MU4,他们恐怕一个都活不成。他绝对不会把机甲交出去的,死都不行。
洛克忽然轻笑了一声:“没事的,我们很快就能回联盟了,也不会跟星际海盗做交易的。”
卡尔听了这话立刻就阴转多云,一下露出天真的笑容,明媚起来。
兰知道洛克是想安抚这些少年,于是附和了两句,心里却是一片烦乱。贝瓦图的星战舰队距离MU4更近,会比联盟的舰队到的更快,现在仅剩的两架机甲都在穿梭舰上,他们靠什么击退贝瓦图?
就算RN14机甲在驻扎点,兰也不希望洛克再去冒险做无谓的牺牲了。
兰的心里是一团乱麻,小小年纪的卡尔却瞬间忘却了难题,开开心心地跟兰做自我介绍:“我叫卡尔,他是艾德,我们的大哥,这是二哥尤金,还有他尼尔森,他就比我大了半岁,是个讨厌鬼。”
洛克被卡尔逗笑了,似乎也忘记了贝瓦图的危机随时都会降临。
“漂亮哥哥,你叫什么?”
“兰。”
“我知道,刚刚我们听见洛克哥哥那么叫你了。我是想问你姓什么?老师说,姓很重要。等我们以后被人收养,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姓了。”
兰听着卡尔的话,心头突然咯噔了一下,洛克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姓什么,说那不重要。如果他从未被收养,是不是就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姓?
联盟中有一些少数族裔是没有姓氏的,所以没有硬性要求身份信息上必须有姓。但是在联盟大环境中,主流认为姓很重要,尤其“贵族”,一个姓氏就足以代表特权阶级。
“……兰,就是我的姓。”
“兰?”
“是那个兰?!”
“他说他叫兰,那不就是家主或者继承人?”
“那我们有救了!联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他的!”
兰听得见少年们的窃窃私语,他的姓声名赫赫且独一无二。
“兰哥哥,你这么好看,是Omega吧?娶你的Alpha要跟你改姓吗?”
洛克抬手弹了一下卡尔的脑门:“小小年纪胡乱好奇什么。回去睡觉。”
卡尔捂着脑门一脸委屈:“啊……不能问吗?”
“不能。”
“不能。”
兰和洛克异口同声,卡尔缩了脖子,藏到另外三个少年身后求庇护。
“睡觉睡觉!我们这就回去睡觉!”
四个少年吵吵闹闹地回房间,兰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洛克却看着他,微微含着笑,仿佛看兰的热闹很是津津有味。
“……”兰低了低头,“没事的话,我挂了。”
“哎,等等。”洛克再一次拦住兰挂断通信,然后飞快地找了个借口,说,“开着通信系统。计振醒了就告诉我。”
“如果计振醒了我会回拨给你。”
“别。通信网不是很稳定,挂断了未必还能接通。”
“……”兰犹豫了,他不知道洛克说的是真话,还是胡乱找的理由,思虑再三,兰决定保留通信,但是切断了全息影像,“那就连着吧。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兰?!”
第62章 入夜
洛克看着一闪而灭的全息投影,默默叹了口气,呆愣了半刻,然后转身收拾了自己的地铺。时间还早,他又去了储藏室,收拾了点能用上的装备、食物和药品。
兰看着通信系统摄像头跟随着洛克,自动捕捉他的动作,就好像洛克在他眼前似得,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这么看着他,像是在偷窥,洛克为什么不关闭全息影像呢?给谁看呢?
算了。兰清楚自己不该有任何奢望、有任何期待,洛克不喜欢他,就这么简单,难道他还要逼着洛克亲口说出来他才能死心吗?他还不够丢人吗?
兰走出主控室,先去看了看计振的情况,桑德斯已经取出了卡在计振腹部的子弹,计振在养疗舱里情况还算稳定,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清醒,但能做的桑德斯都做了,尽人事后只能听天命。
牧师的伤势相对轻许多,骨折的手臂需要较长的时间恢复,其他的都是皮肉伤并不严重。唐恩神父后脑遭受重击,造成脑震荡,脑部有淤血,驻扎点其实有实施脑部手术的设备和环境,只不过桑德斯不是医生,不敢做那么冒险的操作,只能让唐恩神父躺在另一个养疗舱内休息,希望药剂能帮助化掉脑部瘀血。
桑德斯这边兰帮不上忙,问过最新的情况后就走了,去到休息区找凯利。
另外一边,凯利在照顾教会学校的老师和两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凯利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通常都是哥哥姐姐照顾他,现在突然让他照顾两个小孩,简直是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幸好还有两位老师在,才不至于整一个乱了套。
兰把他们的房间都安排好,给两个小孩找了零食,就迅速地功成身退了。他其实比凯利还不会跟小孩相处,虽然他自己有两个弟弟,但是他们家的氛围可不是兄友弟恭、一家和睦。而且自从他分化后,就被送进Omega的高级寄宿学校,再后来是UNX和军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弟弟们一次,关系大概跟十五年不见的小学同学差不多。
兰回到自己的房间,面对三面白墙,一时无措。颠沛流离了这么久,今天是他第一次想起自己的家里人,他的心情并不好。如果能回联盟,他一定会被抓回家的,军方研究室恐怕也不能再待。在MU4星上是流亡,回家是被监禁,或许还不如在这破星球上待着呢。
可靠他自己是无法生存下去的,他能活到现在全靠洛克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兰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想洛克,心情更加郁闷。
MU4的白天太短,而黑夜又太长,即便整个白天兰都是神经高度紧绷着协助营救,明明应该感觉疲劳的,现在却完全睡不着。
鬼使神差地,兰又回到了主控室门口,他犹豫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全息投影还在,洛克像是睡了,侧卧着,全息投影成了个静态的图像。兰搓了搓掌心,缓缓将门带上,轻手轻脚地走到全息投影面前。
兰看着静止不动的影像,觉得自己像个可怕的偷窥狂。他不敢拖动椅子,怕发出声响惊动洛克,毕竟他这边的全息投影虽然关了,但是通信仍然连接着,音频还是会传送过去的。
兰在半弧形的控制台前蹲坐到了地上,背靠着控制台,抱起自己的双膝,默默地继续令人不齿的窥视。
他不做别的。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洛克并没有睡着,他听见了有人走进主控室。他的警觉性是从小培养出来的,即便他睡着了,只要非常细微的声响他都会立刻惊醒。在和平安稳、又喧嚣热闹的城市里,这种浅睡眠很烦人,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危险的灰色地带游走,靠得就是这份警惕活着。
洛克没有动,等了一会儿,通信系统对面的人没有喊他,如果是害怕吵到他睡觉,那应该快进快出,而不是躲在一边默不作声,所以进入主控室,偷偷待着的人只能是兰了。
兰在躲他,洛克知道,现在兰悄默地折回来,让洛克莫名感觉心安不少,所以他保持着侧卧,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继续装睡。
主控室光照明亮,兰想把自己藏起来都没办法,他把头埋进自己臂弯里,完完全全是掩耳盗铃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可怜。他没有这样喜欢过谁,不知道原来喜欢会让他那么难受,现在想后悔却又做不到,于是变成了个既没脸没皮又鬼祟可耻的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