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重年眼前阵阵晕眩发黑，连看西亚都是数道重影，如果不是伤口的剧烈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他现在早因失血过多而晕厥。
人类终究还是人类，再强大都会有极限。
裴吉被灰狼的人抓走，而更多丧尸被驱赶过来，浩浩荡荡地奔向顾重年和西亚。
西亚抓起落在脚边的银刀，双手握着刀柄，咬牙屹立在顾重年身前。
“啊啊啊，来吧，我不怕你们！”西亚胡乱挥舞刀刃，咿咿呀呀地试图“威慑”丧尸。
顾重年想笑，但委实笑不出来。
眼前形势太恶劣了，到处是丧尸虎视眈眈，而他的子弹已经耗尽，唯一一把银刀在斩杀丧尸时损耗太高，出现无数细小的缺口。
他身负重伤，还要保护西亚这个不擅长战斗的小萝卜头。
怎么看都是死局。
伊……
眼前仿佛浮现霍维伊的身形，那抹金色的耀眼残影怎么也挥之不去。
顾重年闭了闭眼，咬紧牙关。
输在这里就太没意思了，伊什么都不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告诉伊，而且……
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小家伙，在没出世前，就因他的自负而死亡。
从西亚手中夺过刀，顾重年眼神变得更加凌厉锋锐，仿佛寒夜里迅驰奔腾的孤狼，只凭一截破损的银刀，以摧枯拉朽之势卷入丧尸群中。
刀刃化作缕缕银光，从丧尸脖子上轻轻划过，却让丧尸尸首分家，头颅滚入泥土之中，或从下颌直顶入天灵盖，旋转一圈，脑花都被搅成渣。
他奋力杀出一条腥臭冲天的血路，西亚紧跟在后，从尸山尸海中找到一辆遭手榴弹冲击，但勉强还能行驶的敞篷车。
有了车辆就更有保障，顾重年一手掌着方向盘冲入丧尸群中，一手持从尸体身上扒下的枪，朝丧尸堆里横扫，双管齐下，硬生生拼出生路。
西亚站在车后斗，被颠簸得上蹿下跳，要紧紧抓着车栏杆，才不至于被顾重年狂野的驾车技术甩下车去。
越野车遭到损坏，速度无法提升，无数丧尸吼叫着朝车辆追来，甚至有几只扒拉住车沿，死灰腐烂的脸狰狞无比，朝西亚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咬上他的脚踝。
“滚！滚开！”西亚抓起车上铁棍，拼命敲击丧尸头颅。
顾重年没有回头，抓过旁边尸体上的手枪，反手砰砰几声，丧尸们头颅开花，栽下车去。
天色渐黑，越野车汽油耗尽，也因为丧尸的围堵追击，几乎成了无法继续使用的破铜烂铁。
一脚踹开变形的车门，顾重年呛咳几声，捂着肩膀下车，却因腿软而跪倒在地。
肩膀上，血虽然止住，但伤势并没有好转。
“顾，你还好吗？”西亚灰头土脸地跳下车，朝顾重年奔来。
伤势变严重了，完全没能愈合。
西亚嘴皮哆嗦，本想继续用新型药物给顾重年治疗，但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
这种药对孕夫来说效果甚微，如果只是细小的伤口，倒是能促使复原，但是伤势太重的话，无法发挥原有的效果，还可能对胎儿造成不好的影响。
因为失血过多，顾重年浑身发抖，手指冰凉如死人。
“找个安全的地方，生火。”竭力忍住晕眩，顾重年咬咬牙，挨过一阵心悸后，继续说，“用电报机发送信号，等待救援。”
“顾，你……”西亚见顾重年满脸死灰，额头上满是密集的冷汗，不由一阵心疼。
头一次，西亚迫切地希望自己是战斗士兵，而不是令他引以为傲的医学研究者。
如果他有特战部队的作战能力，那么现在的顾重年，就能被他保护，而不是在晕厥的边缘，还要担心怎么挨过危险的夜晚。
他扶起顾重年，孤零零的两道身影行走在戈壁之中。
血腥味不但会引来丧尸，也会让野兽变得兴奋，所以夜间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并升起篝火，阻止丧尸野兽靠近。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岩洞，西亚急匆匆地捡来树枝，但怎么也无法立即将篝火点燃。
这一片地区刚下过暴雨，柴火潮湿，又没有打火机，很难取火。
西亚焦躁万分，两块火石啪啪地摩擦，零散火星子一闪即逝。
“该死，怎么打不燃！”
少年的低喃听起来盛满恐慌，令气氛更为压抑。
顾重年捂着小腹，靠在冰凉的石头上。
他现在无法动弹，因失血过多而脱力，连想上前帮西亚引燃柴火都做不到。
在他漫长的佣兵生涯里，曾有过比现在绝望得多的时刻，但那会，顾重年没有分毫慌乱和遗憾，因为有伊陪伴，是伊和他一起，挨过最艰难冰冷的长夜。
岩洞外，突然响起野兽的嘶吼，仿佛划破长空的信号，瞬间将荒凉的戈壁点燃，嘶鸣长啸声此起彼伏。
西亚手一抖，“狼群？”
顾重年缓缓睁眼，望向黑漆漆的洞外。
他什么都看不清，入目是无边无垠的暗灰色，连野兽的嘶吼声仿佛都在很遥远的地方，听不真切。
现在的他，甚至沦为了西亚的拖油瓶。
虽然想告诉少年，一旦形势危险，就把他当做诱饵，自己逃走就好，但是顾及到腹中的小崽子，这种话，顾重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是他和伊的骨肉，就像裴吉说的，只有他能带给这个孩子庇护。
狼嚎声越来越近，西亚抓起断刀，跑到洞口。
茫茫戈壁上，月光遍地，看似什么都没有，可到处都是危机。
他吞咽一下口水，紧张万分。
“西亚，”顾重年微微张口，停顿好一会，才积蓄力气继续说，“把发动机引爆。”
西亚一愣，随即狠狠点头。
越野车的发动机被放在洞口，这是西亚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过来的，只要能够引爆，就会产生惊天动地的爆炸，吓退狼群的同时，也会引发冲天火焰。
如果不是情况危机，顾重年不想使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
手边复合弓只剩下最后一支金属箭，顾重年摸索着取出箭，却又叹息一声。
现在的他视线太模糊，无法正确射出利箭，远距离引爆发动机，但是一定能想出别的办法。
如果在往常，顾重年一定能在绝境中迅速思考，渡过难关，但是现在，一旦他闭眼，就只能看到霍维伊的身影。
那只大金毛在眼前手舞足蹈，严重干扰顾重年的思维。
“老大……”
依稀之中，顾重年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熟悉呼唤。
他猛然睁眼，本以为那是错觉，但更缱绻旖旎的呢喃如同和煦的微风，从耳边拂扫而过。
“宝宝~”
每次情到浓处，霍维伊抵着他，一次次地亲昵地磨蹭。
顾重年瞳孔猛缩。
洞口，西亚还在紧张地布局，然而尚未引爆发动机，戈壁尽头，已经出现大批狼群的影子。
狼和其他野兽不一样，总是群体性出没，目的性很强，哪怕同伴接二连三地死亡，也改变不了它们猎杀猎物的初衷。
西亚常年待在研究室，别说狼，就是跟人吵架，对他而言都是一场危机。
“顾，狼来了！”西亚吞咽口水，强自镇定，“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顾重年放松地靠着洞壁，闭眼说，“坐下休息。”
“好，我马上休……”西亚一愣，“休，休息？”
顾重年没再回答，他真的太累了，饥寒交迫，精神紧绷，身体上的疲乏到达前所未有的程度。
大批狼群犹如千军万马扑腾而来，西亚从没遇见过这么恐怖的景象，就像最原始的兽群捕猎，灰狼数量多到离谱，完全不能以正常兽类的行为准则来思考当前情况。
灰狼们前仆后继，从四面八方朝岩洞涌来，洞里的两个人明明根本不够它们分，可它们还是如此狂野。
就在西亚绝望地丢开断刀的时候，遥远的边界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他立即往外张望，见两辆军车正疾驰而来。
强大的火力迅猛如长龙，转瞬在戈壁上壮观地爆开，将狼群轰炸成渺小的碎肉。
在一阵阵爆炸声中，狼群受惊四散奔逃，有好几只慌不择路朝岩洞扑来。
但不等西亚想办法解决，漫天烟尘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犹如神兵天降，身后负载重机枪，子弹在弹轮中旋转一圈，强力子弹突突弹射而出，将灰狼轰成碎肉。
西亚脚一软，跌坐在地。
来人丢开重机枪，越过西亚大步走向洞里的顾重年，步履稳健如山。
乍一看到浑身是血的伴侣，霍维伊心跳都停滞了一瞬。
他甚至不敢走近，唯恐会有不好的结果。
但是，顾重年微微睁眼，朝他投来安静的一瞥。
心跳恢复，霍维伊快步上前脱下军装制服，给顾重年裹住后，再将人打横抱起。
望着怀里人惨白的脸，霍维伊心尖都在抽疼，艰难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轻声说，“没事了，宝宝。”
窝在温暖的怀抱中，顾重年微微偏头，安心地放任自己晕厥。
第32章 到底信不信
雪山区域的天气变幻莫测，前一秒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就突降暴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