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拔除圣痕。
禁渊还是很关心他前主人的执政官的,毕竟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裴长云保养手段更好的人了。于是它继续问,
“裴长云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这个药能救他吗?”
贺准一愣。
“……情况很糟吗?”
他一直被关着,因此并没有具体见过感染者的情况和病症。
“对,很糟糕。”
禁渊语气沉重,
“医生说他现在已经过了潜伏期,如果不能在三天之内压制感染,阻止器官衰竭的话,那么很可能就没办法了……”
“这么严重?”
贺准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削瘦的身形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但神色还算镇定。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问,
“能跟我说说他被感染后的具体症状和情况吗?”
“好。”
禁渊能够联系长梦,因此对裴长云的状态也很清楚。它开始跟贺准描述现在裴长云的状况。
其实皇家的医疗队也医术精湛,并不输于贺准,但是对于突如其来的寄生物疫病,他们现在还没有太多针对有效的办法。
虽然江瓷跟刚才说过裴长云和霍闲风都感染了,但是贺准好像当时实属没想到后者也会被感染。不过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因为霍闲风被感染的时候,霍朝的部分还没有完全被剥离掉,所以是有感染风险的。
贺准认真听着禁渊的描述,拼命迫使自己僵硬的脑子继续运转。
他这个人最特别的地方大概就在于,总是在每时每刻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哪怕是在别人看来应该痛苦到理智尽失歇斯底里的时候,贺准依旧可以保持冷静,并迅速作出最合适的行动。
就像当初全家死去的时候,他没有哭,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就像现在莱茵斯特死去,他也只是迅速将万般复杂的情绪压下,然后一秒也不停歇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在这时倾听禁渊描述的时候,贺准的余光还是忍不住朝地上那个男人的尸体看去。
这时候的莱茵斯特就像是当初的克里斯,他的脖子几乎被砍断大半,只余下一点点皮肉和脊椎连着,因为刚才江瓷粗暴丢开的动作,男人的头部和身体的角度正以一种畸形的角度扭曲着。
但是不同于死后眼睛瞪大到要突出来的克里斯,莱茵斯特是闭着眼的,表情既不狰狞也不扭曲,而是平静,甚至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不曾感觉到任何痛苦,倒是觉得解脱和愉悦。
莱茵斯特死了。
“……”
贺准不知道说什么
从那个血淋淋的夜晚之后,他就从未停止想象过手刃仇人的场景。贺准见过很多电影里那些终于大仇得报的画面,主人公要么痛哭流涕,要么歇斯底里大笑,又或者发疯发狂。但他现在好像还没有太多特别的感觉。
贺准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是觉得全身发软没力气,他觉得好像呼吸都有点困难。
但现在情况紧急,而江瓷也正在跟最危险的敌人生死搏杀,所以贺准现在必须保持理智和清醒,他不能倒下,他得想办法帮忙才行。
“小贺医生?小贺医生?”
“……啊,我在听,我在听的。”
贺准眼睫颤了颤,呼吸急促,就像是喘不过气。他确实没有走神,只是开口说话对他而言现在有点困难。贺准其实清楚自己现在状态的原因,他也深度进修过专业的心理学,只是不愿意深想。
就在这时,贺准像是发现了什么,整个人猛然一震,然后迅速朝着莱茵斯特跑过去。因为突然的动作,发软的腿没能跟上前倾的重心,他直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很重的声响。
“小贺医生!”
禁渊其实这一刻无法分析出贺准的行为动机,而它现在还差在大门的密码锁上,因此只能看着青年狼狈地摔在满地脏污的血腥里。
“没事……我没事……”
贺准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嗓音发抖。重重的摔倒并没有阻止青年的动作,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努力了几次发现实在站不起来,于是干脆朝莱茵斯特的尸体爬过去。
就像小时候他爬向那台救命的医疗舱一样。
几分钟后,他终于狼狈万分的爬到了那个男人的尸体身边。
——贺准的确是发现了救命的东西。
因为他看见莱茵斯特身上的圣痕出现了怪异的变化。
当宿主死去,圣痕并不会立刻也跟着死去。贺准见过克里斯死后的样子,那些圣痕会汲取掉他尸体里的最后养分,足足几个小时之后才会失活死去。
但是莱茵斯特从死亡到现在不到半个小时,他肩膀处的圣痕却像是被什么灼烧过一样,变得焦黑干瘪,就像是一块新鲜的血肉变成了烧焦的碳化体一样。
莱茵斯特没有遭到电击,所以这样的现象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是肩膀这个地方……”
贺准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寻找着关键点。他闭上眼,仔仔细细从回忆里寻找着每一个细节。最后,回忆的画面定格在江瓷抓住莱茵斯特的肩膀将对方丢开的那一瞬。
而那个时候,江瓷的手腕被曼德拉划伤了,所以他抓住莱茵斯特的时候,是满手的血。
贺准猛地睁开眼。
是了。
江瓷是唯一一个当初因为母体感染圣痕后的治愈体。但这件事就只有裴长云那几个人知情,又是绝密且被刻意淡忘,所以其他医生不知道。而裴长云和周九鸦又不是专业的,想不到这一点也很正常。
怪不得,怪不得他父亲没有留下任何关于治疗圣痕感染的方法,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真正的治愈方法被他父亲直接留在了江瓷的身体里?
这个猜测让贺准浑身发麻,他没有任何直接确凿的证据,但是直觉告诉他就是这样。
但是其实还有一个怪异的地方,因为江瓷之前对上教会的人也有过受伤流血,却没有出现过像莱茵斯特这样的情况,难道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吗?
然而现在情况紧急,贺准已经没有时间去彻底弄清楚了。
这是最后的希望。
“禁渊,立刻联系长梦!”
贺准猛地回头,
“我的……我在江家的私人医疗室里面,有江瓷的血液样本,以及各种详细的身体各项数据的信息,让人立刻去找。然后,问问温医生那边有没有江瓷怀孕之后的血液样本,如果有最好,让他们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提取出抗体或者做出特效药出来!”
但到这里还没结束,贺准想起江瓷问过他关于芷玫花香味的事情,这说明有可能当初江瓷的治愈过程中有用过芷玫花里面的某种物质。
“还有……还有芷玫花……里面可能有某种物质也可以能够发挥作用。那些花的样本我的私人医疗室里面也有!”
“好!”
禁渊迅速传递了消息。
“阿瓷!”
贺准嗓音艰涩但急切,
“禁渊,告诉阿瓷,他的血很可能对拔除圣痕有效。”
“……”
禁渊闪烁了几下,
“抱歉,小贺医生,澄月的信号被屏蔽了,我无法联系上江瓷。”
“……”
贺准沉默几秒,然后踉跄着站了起来。
·
于此同时,江瓷还在家暴未婚夫。
[大概是因为霍朝的身体里有圣痕注入,然后转移到了霍闲风体内,于是被克隆体的血唤醒了属于霍朝那部分的圣痕。]
[霍闲风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虫族化,所以他不会被彻底控制,至少不会像塞西莉亚那样完全无法反抗。你可以试着想想办法唤醒他。]
这是江瓷离开之前贺准给的建议,正因如此,他见到霍闲风的第一面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得不说,效果卓有成效。
至少那句“带着你的虫蛋跟别人结婚”的话一出,霍闲风瞬间就停了攻击,仿佛突然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双眼微微睁大,暗淡无光的眸子逐渐有了些许神采。
那呆滞的表情,就好像在说——
什么?!!
到手的老婆孩子要跑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的僵直中,江瓷没有给予霍闲风什么或温柔或歇斯底里的“爱的呼唤”,也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他完全没有留情,直接抓住对方怔住的这一瞬给予“爱的第二拳”。
动作干脆利落,甚至一拳干翻。
砰——!
这一拳比刚才更重,甚至霍闲风头一次被人直接一拳干翻在地的。予。溪。笃。伽。
bking的一生,滑铁卢于老婆爱的两拳。
“……”
“????”
这时,原本坐在台阶上准备看好戏的教皇都愣住了。
因为圣痕无法入侵虫族的身体,所以他当初只能囚禁霍闲风,并不能像操控霍朝那样肆意拿捏。
于是当他终于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用了一切阴谋诡计,现在终于可以将强大无匹的王掌控在手中的时候,终于迫不及待要开始初步品尝操控玩弄对方的愉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