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连这种非分之想都不能有,他只敢在无人处,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干一些出格的事情。越想,他越感到苦闷,和无法排解的嫉妒。
十点钟,温励驰下了会,外面传来说话声,段顺,包括茶水间其他三个人,都收敛神色站了起来。呼啦啦四五个人从不远处的玻璃门外走进来,温励驰正被簇拥在最前面,身高优势,站在里头,鹤立鸡群似的,面色肃然。
段顺伸长脖子盯着他看,几秒钟后,本来还低着头听旁边一个中年人说话的温励驰,突然抬眼朝茶水间这边看了一眼。
直直的,段顺和他对上眼,就一眼,心里像过了电一样,没忍住,露出了个欣喜的笑,无声地喊了句“少爷”。
第35章
温励驰的表情波澜不惊,抬手,四指并拢,招狗似的朝他勾了勾。
动作很小,但温励驰多万众瞩目,簇拥在他身边的人,立马不明就里地转过头来看,茶水间三人,也下意识转头看向段顺。这么多人,盯着一个傻笑的他,段顺颇局促,赶紧恢复正常,朝三人短促地微笑一下,捏着文件袋,三步并作两步,朝温励驰走去。温励驰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都各归了各位,自己却站在原地,等他走近了,才转身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东西呢。”推开门,温励驰侧着身,一手松领带,一手朝他摊开。
段顺正眼珠子乱转欣赏办公室的装潢,听见这话,连忙把捂热了的文件袋递上去,“在这里。”
温励驰接过,绕过桌子,坐下,拉开文件袋,拿出印章,同时眼睛也没闲着,上下打量段顺一遭,不满意地皱眉,“有空去买几套像样的衣服,穿成这样,你也好意思进公司大门。”
怎么了,段顺赧然地四下看看自己的打扮,是廉价了点儿,但一没破破烂烂二没奇装异服,他觉得也还算得体吧。
又不是以前了,他回想起以前,那时候,他天天要陪温励驰出去见人,大公司的生意,不是一上来就签合同,正式交谈之前的第一眼很重要,别人会看你穿什么档次的西装,踩哪个地区出产的皮鞋,戴什么价位的表,走在温励驰身边,穿得太次,那是给温励驰,给温氏丢脸。
可现在,就为送个东西专门去买衣服,他嘀咕:“钱多烧的慌啊”,他可没钱购置行头,而且又不是这儿的正式员工,干嘛对他要求这么高。
温励驰耳朵尖,陡然扬起眉,“再说一遍?”
“我要去医院了……”
转移话题脑筋倒是转得快,温励驰想骂人,看段顺白着一张脸,懒得再计较,看一眼手表,命令说:“这个点了,吃了饭再去。”
“不行啊,”段顺为难,“下午去,水就吊不完了。”见温励驰不为所动,又嘟囔:“回去的那条路,晚上不好开。”
他的治疗方案在昨下午确定下来了,打了将近一个月的营养针,他的体质强健很多,但手术风险依旧太大。所以还是化疗,用药物,尽量让异常分泌的腺体萎缩下去,以减少信息素的分泌。他听了以后松了口气,化疗好,手术成功率太低,虽然他对痊愈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但还是不希望那么早就死掉。
他还想多看几眼温励驰,多陪陪他儿子,也再多给他爸一些缓冲时间。
治疗的事,他不打算跟温励驰讲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化疗暂定在下周五开始,这周他一直在建立耐受,输液量比以前多了不少。每次打完他都很疲惫,白天还好,视野至少清楚,但晚上开车,驾驶技术再高超,他也有点怕。
“那就别回去了,在医院住一晚上有什么关系。”吃个饭还唧唧歪歪,温励驰不耐烦了,说完一抬眼,看段顺欲言又止地盯着他,马上想起来,家里有个哭包,“麻烦……”他头疼地捏捏鼻梁,思忖两秒钟,按下座机通话按钮,座机响了一声,lisa甜美专业的声音响起:“温董您好,有什么事吩咐?”
“中午给我点山珍宴的餐。”温励驰瞟一眼段顺,食指点一下旁边的会客沙发,示意他去坐,“两荤一素,不要太辣。再炖盅汤,要两份米饭,十二点半之前送到。”段顺一听,心知温励驰这是非要他留下了,老老实实走过去,挑了个角落坐下。
挂断通话,温励驰朝沙发看去,段顺正窝囊地坐在那儿,表情生无可恋,手搭在膝上,放松的垂着,粉白的细长手指,泛着类似丝绸的光泽,柔和,润泽。
从前那么多年,他都没注意过这双手。
温励驰确定,自己对段顺绝对没有丝毫非分之想,至少,过去二十年里是这样。可昨晚怎么解释,瞒得过段顺,瞒不过他自己,他确实是不对劲了。
只是一瞬间的心悸而已,他却后怕了一晚上,不知道怕什么,可能是怕打破一些很重要的平衡,或者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不敢触碰的禁忌,总之心里起起落落没个定。
早起脑子清醒了,再返回去琢磨,安静封闭的环境,满屋蒸腾的水汽,那么暧昧的氛围,他一个身心正常的alpha,那种情况下,心思不歪才是真的不对劲吧。
这个理由是很有说服力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对于性方面的需求之大,怕脏,他不喜欢找床伴,每一任都是认真谈的,找人调查了,亲自去认识,然后发展关系。要不是这两年生意做大了,他没空去维持一段感情,禁欲得久了,大概也不会出这种丑。
对着从小一起长大,说是亲人也不为过的仆人发了情动了心,他真是觉得丢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证明什么,证明给谁看,坐在办公桌前,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个念头,再看一遍那双手,他绝不会再有反应。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回过神了想挂断,段顺马上接了,问“怎么了”,他心里焦躁,嘴上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安静几秒钟,段顺又问一遍,才勉强找到一个借口,把人叫来了公司。
那双手依旧漂亮,但那股子蠢蠢欲动的邪念却没了,消失无踪。
这才对,这才正常,他隐晦地注视着那双手,很长的一段时间后,心里那列即将脱轨的火车,逐渐重回了正轨。
他没有变,他依旧是温励驰,段顺依旧是他听话的仆人。
一切事情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确认完这个事实,温励驰的心情变得好起来,再瞟一眼段顺,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儿,他忍不住就想刺挠一下,“吊着张脸给谁看呢?”段顺果然抬起头,正要开口,他没让,还没听他就知道段顺会讲让他不高兴的丧气话,“晚上我叫人去接你,保证不让你在外边过夜,这样行了么?”
段顺本来以为自己又要挨骂,没想到是好事儿,听完笑了,马上说了句谢谢。温励驰没忍住,也跟着笑了,无声松了口气,不再作声,低头看起报表。
晚上果然有人来接段顺,他以为温励驰会给他找代驾,没想到来的是萌小龙。
接到电话那会儿他刚好输完液,萌小龙站的地儿很明显,他飞快地下楼,远远的喊了声”萌萌哥”,萌小龙转过头,朝他明亮一笑,挥了挥手,那体格,那气质,英武、正直,一看就是当兵的,段顺忍不住想起lisa的话,他萌萌哥,确实是很有男人味。
“车钥匙给我吧。”
“哥你没开车来?”
“嗨,开来了下次还得取,我懒得跑,打车来的。”
温氏到这儿确实挺远的,段顺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你啦。”把钥匙递上去,“这儿。”
“这有什么的,我挣得就是这份钱,老板指哪我打哪。”萌小龙怪他客套,接了钥匙,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食指绕着钥匙圈转得飞起,“单为了你我也要来的,那路设计得也太不好,弯道太刁钻,肯定总出事故,还就得我这老司机来开。”
“是啊,”段顺点头,“总有大货车,转弯开过来吓也吓死了。”萌小龙为他开副驾驶的门,青筋毕露的小麦色手背上,有几个红印,“哥你手?”像是油崩的,他看出来了,但萌小龙并不擅长下厨,他好奇地盯着看,“涂药了吗?”
“我,我在家做饭呢,一不小心就弄成这样了,唉,手太笨。”做饭受伤再正常不过了,每个初学者的手都会经历这么一遭,但萌小龙的表现却显然不太正常,段顺只是简单地关心了一句而已,他却把手马上就缩了回去,藏在背后,挺高大个硬汉,脸微微泛起了红,“还用不着涂药,没那么严重。”
他这副样子,段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萌萌哥,这是有情况了。做饭是做饭,为谁学的,为谁做的就不知道了,反正,他给自己做饭的时候,是不会露出这样害羞的情态的,上一次因为下厨而慌张无比,还是因为温励驰。
不管厨艺深浅,在喜欢的人面前,人的手脚总是格外笨拙一些。
“哦。”段顺弯腰坐进车里,没追问,只在扣安全带的时候关心了句“起水泡了,还是要小心点,破了挺疼的。”
萌小龙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想那么早让周围人都知道自己对周少言有了好感,周少言条件那么好,追他的人何其多,从这儿排到法国都算少的,而他,他只是个司机、保镖,一个空有一身腱子肉的退伍转业兵,一没钱,二没势,喜欢两个字,说出口,他都觉得自己玷污了周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