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你做个春梦总没事吧。”他舔了舔嘴唇,大手向两边分开他的衣襟,虎口摩挲着他滑嫩的肌肤。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一刹那,他突然发现曲莲锁骨上那枚贯穿的星状伤疤不见了。
继而一抬头,鼻尖触上曲莲的脖颈。他在梦中不似平日,颈项上没有缠纱布,上一次没仔细看,眼下凑得极近才发现——他脖子上那道骇人的伤疤也不见了。
他的曲莲好好的,像一尊白璧无瑕的瓷器,他却倏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样……
他这样,就更像天尊了。
有时候动物的直觉会比人更为敏锐。
曲莲就像一只懵懂的小兽,不知为何洛荧忽地停了下来,还脊背僵直,只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他一下子就慌了。
“怎么了?”
“没……”洛荧坐起,用扶额的动作掩去自己的神情,“可能有些累了。”
曲莲知道这时候应该善解人意地劝他回去休息,可心中的不安像海啸越攀越高,他胆怯地抱住洛荧,“你不要走。”
洛荧的心骤然软下来,“我不走。”
他转过身望着曲莲,捧着他的脸,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颗眼睛上方的痣上。
一模一样。
就连这颗痣都一模一样。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长得完全一样的人?就连痣的位置都一样,哪怕是孪生子也不可能做到。
当初悬镜给了他这幅画像,他拿着画像才注意到了曲莲,可那画像上画的到底是谁?如果……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呢?
洛荧的眼珠怀疑地颤动,曲莲如坠冰窖。
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洛……洛荧。”他紧张地抓住他的肩膀,“我们,我们已经绑定了对不对?你说,你喜欢的是我,不是别人,你说话要算话,不可以反悔。”
他的语气颤抖,洛荧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可是为什么,他这次却不敢马上回答。
曲莲在害怕什么呢?
如果他没有做错事,如果他不知情……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曲莲在他的沉默下面色苍白如纸,无助地晃了晃洛荧的肩膀,“你……你说话。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这样?”
洛荧脑子太乱了,脑中反反复复闪过天尊面纱掀起的一刹那,想起画卷,想起曲莲脖颈上的伤……
“一个是名门世家一手栽培出来的正统公子,一个是没了心不知道修炼什么邪术回来不人不鬼的东西……”
“听说他心有不甘想要报复,却四处碰壁像个丑角受尽屈辱,最后自刎了。”
……
洛荧回过神时,曲莲眼中的光已经熄灭了。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疑窦,故作轻松,“没事,我只是太累了。”
可是他演得很差,他面白如纸,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这样。”曲莲像丢了魂一样喃喃,“你为什么要这样……”
洛荧的心剧烈地刺痛起来,他几乎恳求自己别想了,他的心总不会作假的,他喜欢的人是曲莲,其他的不管怎样顺其自然就好了,他刚才是怎么了被魇住了吗,怎么会忍心用沉默把曲莲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还没来得及抱住曲莲,曲莲已经翻身坐到他身上,“我们再绑定一次吧?好吗,这次你说话算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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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小莲儿很伤心
哄不好的那种伤心
第55章 伍拾伍
[伍拾伍]
洛荧抱住他孱弱的肩背,“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时候走神……你别怕,我当然说话算话的。”
“真的吗?”曲莲陡然失了力气,捧起他的脸哀求道,“你看着我的脸,你喜欢的人是我,对不对?你、你不要搞错了。”
洛荧失笑,“我怎么会搞错?”然而这声笑却像泄了气一样,心底莫名滋生的还有一股酸涩的愤怒,他怎么可能搞错,他喜欢的人如果不是曲莲还能是谁?
曲莲拉着他的手打量他的神情,忽地攀上他的脖子坐在他怀里,“我们再绑定一次好吗?”
“你……”洛荧的脸热起来,微微别开头,面露尴尬之色,“你不要这样。”
曲莲讶然望着他,“你,你不想跟我绑定了吗?”
“当然不是。”洛荧脑中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当然想……我怎么会不想呢?但是你现在好伤心,我……对不起,是我搞砸了。”
他垂头丧气,没有勇气抬头看曲莲,但也能感觉到一道微凉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旖旎的氛围荡然无存,洛荧只觉得尴尬万分,他每一秒都如坐针毡,原本暖意融融的殿内不知为何又刮起了风雪,冷意像水一样往他骨头缝里钻。
他们沉默了很久,洛荧一直在脑中呐喊,催促自己说些什么,可是他实在是被这一日之内的变数给压垮了……他真的已经无法思考了。
“……是我,是我搞砸了。”曲莲淡淡地说道,继而仰起脸冲他灿然一笑,“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吧。”
洛荧还想再说些什么,曲莲却笑着冲他挥了挥手,洛荧只觉眉心传来一阵压力,仿佛被一根手指轻轻一推,他的神魂就回到了自己体内。
恍惚间,洛荧不合时宜地想道,原来曲莲不像他。曲莲强颜欢笑时看上去依旧像真的一样。
床上的曲莲骤然睁眼,“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左手上一直风平浪静的戒环忽地划过一道道血红色的光,曲莲头昏脑涨压下胸口翻涌的腥气,起身点灯,只见床罩和枕头上开了一朵艳丽的血花,血点子星星点点污了一片。
他惊疑不定地去探自己的脉象,簇簇跳动的脉搏之下好像埋着一颗不为人知的水雷,就连他自己都骗过了,怎么用力去想也记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中了招。
心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喊道:远离他。
他揪着自己的心,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果真不该得意忘形。
他怔忡地望着天边细细一道银月,放空一切呆坐了一会儿。
他人生中极少有这样求仁得仁的美事,偏偏他又是个傻子,每次都会报以比常人更为热烈的欢欣与希冀,然而每一次,每一次都只是他坠入深渊的前奏而已。
好梦一场,哪怕能久一点呢。
他揪住床单,将脏了的布料拆下,顶着冰冷月光走到院中。可他又怕吵醒睡梦中的陆离和明音,于是披着一件单衣出了小院。夜间的杏花林张牙舞爪好似潜伏着一群魑魅魍魉,他平日从来不会觉得冷的,此刻却冷得瑟瑟发抖,游魂似的飘飘荡荡到了桥下,把床单泡入冰冷溪水中。
他在水边发了许久的呆,回去时身上都冷透了。
怎料一进小院就迎面撞上洛荧,他一把把他抱住,压低声音仍是难以掩饰语气中的怒火,“大晚上的你去哪里了,你吓死我了!”
曲莲沉默了一秒,继而傻乎乎地笑起来,“我睡不着,去洗衣服了。”
他笑得真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好像心无芥蒂,好像这世界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他的笑容却刺痛了洛荧,洛荧被他气得火冒三丈,赶紧把他带进房间塞进被窝里,用身体包住他,捂住他冰冷的手指放在胸口。
“你生我的气就来找我,把我骂一顿打一顿都好,为什么要到处乱跑?”
“我没有生你的气啊。”曲莲的脸浸在黑暗中,一双鹿一样的眼睛湿润而明亮,“我只是觉得做人好难,两个人在一起好难,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把事情搞砸。”
说到此处他忽地感觉心口一痛,连忙把身子转过去了。
洛荧一颗心酸胀不已,硬要把他翻过来,“真是我的错,你不要乱想了。”
语毕他凑近轻轻去吻曲莲,曲莲却因为绞痛颤抖起来,可再痛也不舍得放开他,只把他抱得更紧,轻轻说道,“我们睡觉好吗?我好累。”
这句话说完他便闭上了眼,假装睡着了。
洛荧却一直难以入眠,见他呼吸逐渐绵长,轻轻拿手指摩挲他的脸颊。
他天生长了一副小孩子模样,平时睡颜都是无忧无虑的,今夜眉心却浅浅蹙起,看得洛荧心疼万分。手指拂过淡淡的细眉,来到那颗小痣上,洛荧出神地想道,这颗痣真是点睛之笔,在原本不谙世事的脸上轻轻一点,像是一枚星子,衬着整张脸狡黠可爱,又多了一分难以言状的妩媚。
装睡的曲莲翻过身去,眼角无声落下一滴泪来。
他的记忆本是一片混沌的海,此时却清清楚楚浮起一个声音:
“……真是碍眼极了。”
那人也曾这么抚过他眉头的痣,一遍又一遍。
“我恨不得把它亲手抠掉。”
第二日早上明音进门来找曲莲,登时被这一室春光亮瞎了狗眼,大呼小叫地冲出门去。
曲莲懵懵懂懂在洛荧怀里醒来,洛荧仍惦记着昨晚的事,他却好像全然忘了,照例更衣洗漱准备去通天阁。
“曲莲。”洛荧叫住他,猛地一下从身后重重抱住他,轻柔地吻了一记他的耳尖,“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