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站在身边，拧开矿泉水瓶盖又赛回他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非常流畅，前后只用了两秒钟，并说：“不谢。”
魏京眉头一皱：“我能拧开，不要你帮忙。”
话虽这么说，他身体却很诚实地把瓶口凑到嘴边喝了两口。
矿泉水有一股苦涩的口感，不好喝。
他皱着眉头把瓶盖拧上，还是喜欢喝俱乐部电热水壶烧的水。
上午的比赛结束，各家战队开始陆续离场，张时也招呼几人：“走吧，我定了酒店，菜已经备上了，到那咱们就吃，吃完好好休息一下，下午继续。”
体育馆门外，各家的粉丝们站在门口，人群中加油声此起彼伏。
LOG的车子附近已经聚集了一小堆拉着横幅的人，见张时领着人出来，立刻喊起了口号，整齐得让人肯定他们是提前排练过的。
程野走在魏京身边，小声交代：“一会跟他们鞠躬，然后咱们就上车，如果有人给你东西想接就接，不想要就不接。”
魏京眼神在人群里扫来扫去找自己的应援，答应：“知道。”
有几个，不多，但有的，LOG的粉丝里不再是早上那种清一色程野的局面了。
他们很快走到车前，刚刚还在欢呼的粉丝们声音渐停，一脸期待地看向程野和魏京。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V神好帅啊！！”
这一声像是第一个浪花，随后有一整片的浪涌过来，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说“V神加油啊”、“V神我是你的粉”、“V神拿冠军”、“V神你打的太绝了”等等。
魏京愣了一下，程野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跟着程野一起弯下腰。
随后程野对他们道：“大家辛苦了，谢谢大家来给我们加油，下午比赛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阴雨连绵多日的天忽然晴了，阳光照在程野肩头，落在他的鼻尖，在眼睛下方留下一小片阴影。
魏京看着他的侧脸，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夺冠那年的程野。
那是S12赛季，11月初的德国柏林，18岁的程野意气风发，脸上带着少年的锐气，人有些瘦弱，却又很强大。在直播的画面里，他弯下腰又直起来，接过一束粉丝递过来的花，说：“谢谢大家来支持我。”
是我，不是我们。
那时他还是雷霆最小的队员，在S12总决赛一战封神，为国内赛区捧回了第6个世界赛冠军奖杯。
魏京忽然眼眶一烫。
S12赛季，他看遍了程野的每一场比赛，高价买到了程野签名的纪念队服，他喜欢这个在赛场上所向披靡的人，喜欢到从此扎进WILL，从懵懂岁月到高考成人，一打就是五年。
这是难以逃避的事实——他的确是追随着程野的背影，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才会站在LOG的车前向粉丝们鞠躬。
就好像是踩在程野留下的脚印上。
程野转身走向车门的方向，魏京跟上，第一步还没踩实，余光里一个什么东西飞过来。
他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那东西擦着脸颊而过，“砰”的一下摔在车上，被车子表面弹开落在柏油路面，骨碌骨碌滚了小半米。
是个隔开的矿泉水瓶，里边还有些透明的液体。
脸上火辣辣地疼，魏京伸手抹了一把，一手血。
他听见张时骂了一声操，有人捡起地上的水瓶，粉丝们关心则乱，有人试图越过保安拦着的线来看魏京，有往后追去，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
魏京这会儿感受到截断式的疼痛，先是疼，然后是很疼，他看见一滴血珠子掉在自己雪白的鞋面上，砸开一片艳红。
手臂被谁拽住，他疼得愣神的功夫已经被人拉上车。
直到坐在座位里，魏京才看清程野近距离的脸。
车内光线微暗，程野深棕色的眼睛却很亮，魏京在里面读出了关心。
“没事的，伤口不深，没有很长，不用担心破相，”程野跟队医拿着沾了药水的棉花来擦魏京的脸，“没事的，京京，不要害怕，有别的地方疼吗？”
双氧水很冷，魏京听到它在自己脸上起泡的声音，沙沙的。他开口道：“没有，说了不要叫我京京，你按得好疼，走开让队医来！”
第30章
张时定的菜都是家常菜， 鱼香茄子，炒土豆丝等等，但满桌人只有魏京吃得很香。
小少爷脸上的伤口经过了处理， 好在划得不深， 水瓶里的液体也只是清水，这会儿人正贴着纱布吃小酥肉。
由于现场人多， 扔水瓶的人没跑远就被粉丝们追上，这会儿张时正跟他一起待在警察局。
“他说是临时起意剪的矿泉水瓶， 也出示了体检报告没有传染病，你看你要不要吃一下阻断药什么的？”魏京的手机支在桌边， 视频通话里张时正在唠唠叨叨，“我还是觉得不放心。”
“可以。”魏京说。
张时又问：“这个行为已经算是冲动伤人了， 赔偿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看着办， 我无所谓，”魏京想了想说：“对了时哥， 帮我问他，他是程野的粉丝吗？”
他是故意问这个的， 是最好，能让程野难受一阵子，不是也无所谓，反正自己都这样了，也不会再多损失些什么。
张时问了，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说自己是程野两年的粉丝， 看见你之前在论坛和微博一直黑程野，当时对你就有意见， 今天本以为单人赛是程野才来看的， 没想到是你， 认为你抢走了程野的位置，更加仇恨了。”
张时说着。
魏京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他说话，眉梢得意地扬起来，偷偷瞄着程野的表情。
他知道程野心里不好受，先前自己流血那会这位队长的关心有些过了头，险些不知道是谁把队医的工作给抢走。
魏京想着，还把声音调大了点，故意要让程野听得清楚，他忽然觉得自己伤得很值。
果然，张时说完程野就清了清嗓子，轻声说：“对不起，我替我的粉跟你道歉。”
周一鸣也出声：“不都是程野的错，他也没办法完全约束粉丝行为，也怪我们大意了。”
他看着桌上两个队员，心里很是自责。
俱乐部早就知道魏京曾经是程野的黑粉，还是比较偏激且具有攻击性的那一类，本以为俩人现在在一个战队，平时直播表现得又比较友好，这些过去的不当言论就可以翻篇了，但没想到仍然有不买账的粉丝。
他们本应该有所防备的，倘若今天这个粉丝是提前预谋好的，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何况魏京是老板的弟弟，他们这么一大帮人公共场合都没保护住一个小孩，可想而知这季度的奖金是不用要了。
魏京喝了一口橙汁，眼神从程野身上挪到周一鸣身上，又挪到程野身上：“不管教练你们，但是队长……你的粉攻击我，只是一句道歉就够了吗？”
先前一直回避着目光的程野这才抬眼与他对视，深棕色的瞳仁十分深邃。他说：“那V神觉得什么样的赔偿比较适合？”
魏京咬着一次性筷子尖看他：“还没想好，先欠着，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
吃完饭几人拿着房卡去了对应房间，避免习惯不同的互相打扰，张时给每个人都定了单间大床房。
魏京调好闹钟就躺下给xx发微信，详述了程野粉丝攻击自己的前因后果，并添油加醋道：我的脸真的好痛，呜呜。
xx消息回得也很快：看见现场有人拍到的视频了，想问你又怕打扰你比赛，严重吗，需要缝针吗？
看见他回复，魏京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回道：还好啦，皮外伤，血已经止住了，就是这几天暂时不能洗脸了
xx：不严重就好，我真的很担心
看见这句话时，魏京心里生出一种冲动，想问问他是怎么看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已经在他们彼此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悄然越界，并催生出了另一种暧昧。
他打了一半的字，想了想又删掉了，改成了：下午还有比赛，我先睡个午觉，晚上再找你
xx：今晚可能要加班，下班我给你打电话
你京哥：好
魏京放下手机，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跟自己的金主爸爸讲这些琐碎的坏事，跟自己的金主爸爸做一些不可描述的坏事，还会约什么时候联系……这简直就像是他们在谈一场远距离的异地恋爱。
喜欢xx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魏京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午休在小少爷的胡思乱想中浑浑噩噩地度过，醒来准备集合时张时已经回来了，正在他们几人的比赛小群里交代不要落下东西。
出发前魏京在洗手间看了看自己的脸，虽然贴着纱布，但仍能看出来伤口附近的皮肤有些肿，摸起来还有些微烫，涨涨地疼。
看来今晚可以水一下直播市场，给粉丝们展示一下自己的伤口。
WILL三大赛区，比赛期间场馆、休息室和场内位置都是固定的，下午和上午的路线一致，但现场的感觉却变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