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下面陪着特特说了会儿话，临走前特特的手指一直勾着罗俊明不放，他不想一个人呆在昏暗中。
罗俊明心头一酸，“很快，等我们彻底安全了就放你出去，好不好？”
这是攸关第一次看见，丧尸灰白色的眼睛里竟然会有眼泪。他伸手碰了碰特特的脸，拉着他冰凉僵硬的手，特特立刻用手指回握，生怕两人跑了。
罗俊明起初对这只丧尸只有可怜，时间久了，竟然真把他当成了自己弟弟。
他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小雨，狠下心扯着攸关就往上走。
特殊丧尸在下方发出短促的音节，是挽留，也是在不满。罗俊明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的关上了通向地下室的大铁门。
仅有的亮光被铁门阻拦，偌大空旷的地下室又只剩下特特一个，他的耳边是各种管道里的水流声。
他没办法像人类那样，蜷缩起来抱着膝盖寻找安全感，只能蹲在地上，脑袋顶着墙壁。
身旁有老鼠吱吱经过，他突然扑过去，精准的抓住老鼠的尾巴，发泄一般将它扔出去老远。
离开那间屋子后，罗俊明的情绪一直不高。
攸关问他：“你怎么了？”
“我在想特特。”罗俊明眉头紧锁，声音低落，“攸关你知道吗，他真的很乖，我说什么他都会照做。那地下室里光线差，又潮湿，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想下去看他。他总是一个人待在下面……他有人的意志，那他是不是也能感觉到孤独？”
“理论来说，会。”攸关肯定道，“刚刚离开的时候，你一定也感觉到了吧。”
“我怕他越来越依赖我，等将来分开了……”罗俊明说不下去了，原地蹲下，两条手臂搭在膝盖上，脑袋埋得很低。
“最开始我没想过会对他产生兄弟感情，而且他还那么特殊，等到安家安顿下来，他肯定会被送进实验室。不怕你鄙视我，开始的时候我对他有怜悯之情，更多的还是想安抚他，避免他落到坏人手里。可是现在，我们的境况越来越好，他来的日子似乎也越来越近，我开始担心他离开我之后会不会被人欺负。我也是蠢，他厉害到能控制丧尸，谁敢欺负他。”
想起他一呼百应的能力，罗俊明忌惮的同
时，也觉得他可怜。
一个拥有人类意识的丧尸，一个无法像普通丧尸那样吃人咬人的丧尸，却被迫和那些嗜血的怪物永远待在一起，他的心里一定不好过。
“继续生活在一起不就好了。”攸关知道罗俊明在纠结什么，无非是担心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弟弟后，特特的处境会变得很尴尬，加上外界的胁迫，他怕自己护不住他。
“哪那么容易，就算我答应，其他人未必答应。”变异者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丧尸，普通人类却时时刻刻提防这种危险。
特特的身份一旦暴露，众人就会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罗俊明相信，如果有人说一句“只要喝了那只丧尸的血就不会变成丧尸”，或者“那只丧尸能拯救变成丧尸的人”，多的是人不要命的往前冲。
“现在不是有我了吗。”攸关指着自己说，“我的基因能克服丧尸病毒，你忘了？有我在，他们的矛头不会指向特特，他们还可能将他当成保命的护身符。”
“这不是推你出去挡枪么，不行不行。”罗俊明坚决否定。
“没关系。”攸关笑着说，“我的基因特别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你以为降临者就不会把消息散布出去？”
“可张寅已经死了，高助理也被我们扣下……”罗俊明顿住，忽然想起海底基地里的敌人并非真的死绝，还有最高意志和那名人鱼变异者。
而且谁也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人与人鱼变异者一起撤退。
“操，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罗俊明烦躁的拍了下自己脑门，很快就反应过来攸关的意思。
他想先发制人。
先一步把基因的净化能力散布出去，告诉大家我们正在潜心研究，等研究成熟就会量产，造福所有人。
作为既得利益者，居住在b市的人类一定会保护攸关。哪怕其他基地的人得到消息，想要来抢人也没用。
如果这时候再宣布特特的存在，大家就不会只想着用他来克制病毒，而是借他的力量控制尸，保护b市安全。
罗俊明佩服道：“你总能把劣势转化为优势。”
“哪里哪里。”攸关表情里隐含着一丝小小得意。
回到别墅，专门用来当观察室的房间已经腾出来。没有特殊玻璃制作的囚禁室，只有一个从动物园拉过来的铁笼子。
离开了特特的控制，丧尸开始暴躁，只要听到一点声音就会用力撞击笼子。
经过一天一夜，他的外表已经完全丧尸化，而且身体比之前瘦了许多。
潜伏在大脑中的病毒正在汲取他身体中的营养。
攸关让刘义找来几块布，把笼子整个罩住。隔绝了光线的笼子变得漆黑，人声也跟着远离。丧尸在空气中寻找一番，没有捕捉到人类的气味后便定定站在原地，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
大家轻声离开，回到大厅里。
听罗俊明说想南下寻找物资，贺欢欢第一个站出来，“我去，太久没活动了，全身的骨头都要僵了。”
“我和M002和攸关一起去。”余纵心里的气没散，却也不忘把人看紧。
罗俊明看向另外其他人，“那就沈岚风和郑招娣带着其余人看家。”
“罗队，你们知道路线吗？”郑招娣不放心，“让韩晨曦跟沈岚风留下吧，我给你们带路，方圆五百里内，我熟。”
罗俊明看向余纵，余纵这才想起自己的新头衔，冲女人点点头，“可以。”
攸关：“……”主角空有一身当领导的气场，可是语言和表情不太到位，太僵硬。
荣一婷：“那你们走的这段时间我带人把水泥厂一些简单的故障修理一下。”
“好。”攸关活动几下手指关节，对接下来的行程很期待。
b市的资源被搜刮得差不多了，可是南城才刚沦陷，他们得抢在其他基地前面把东西带走。
第二天一早，出发。
巨兽跟在汽车后面小跑，外面开阔的环境让它身心舒畅。三三两只手抓着窗框，双脚踩在余纵抬起的手臂上，金色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眯成了一条缝。
M002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罗俊明开着车，分神朝后面看了一眼，对副驾驶的郑招娣低声说：“看到了吗，真香现场。”
余纵对三三的情绪一直很淡，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态度突然就变了。
只有攸关知道，是因为那声“papa”。他调整了下坐姿，因为挨在一起太热，就把手臂收了回来，交叉抱在胸前。
余纵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怎么，就这么不乐意跟我挨在一起。”
攸关一脸问号，“我热不行？”
余纵被怼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咬了咬牙，把三三拎回来捏着她的脸发泄。
小怪物不觉得疼，反而感到很有意思，短得不能再短的小胳膊高高抬起，想去捏余纵的脸。
小小的一只，还挺不自量力的。余纵被她搞得没脾气，松开手仰头靠着，不再多说一个字，可是浑身的气压低到令人窒息，车内的空气凝结，谁都不敢吭声。
“你闹脾气要闹到什么时候。”耳边响起攸关的气恼的质问。
攸关实在受不了了，从昨天到今天，三十多个小时了，余纵时不时就突然阴阳一下。开始他让着他，不吭声。
可是越想越觉得这样不行，万一啊，万一哪天真在一起，他岂不是要被余纵压得翻不了身？
“我没有闹脾气。”余纵羞于承认，作为一名强大的人鱼变异者，他的肚量应该和他的能力匹配，否则曾经也不可能忍受张卯那么久的折磨。
可一碰到攸关的事情，他就忍不住锱铢必较，小肚鸡肠，青年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都可能给他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软肋比敌人更可怕。
攸关侧着身面向他，余纵嘴硬死不承认让他有点气急上头，脱口而出，“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就因为我质问你为什么亲我？”
前排两人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M002则把三三抱进自己怀里，用衣服包裹住她的脑袋，怕她被成年人的世界荼毒。
余纵有点下不来台，紧紧抿着唇。
“又来，一遇到沟通不来了的问题你就当哑巴，锯嘴的葫芦成精吗！”攸关拽着余纵的衣服，迫使他转过身与自己正面相对，“我喝多了，意识不清，你本来就不该把我的话当真，更何况那本就是个毫无意义的发音。别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对，我知道，我卑鄙，我喜欢你忍不住想亲你我有什么错？”余纵破罐子破摔，还不忘警告地踹了下罗俊明的椅子，让他认真开车，少偷听。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情难自禁也是正常的情绪反应，无法遏制。攸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余纵看他一脸怔忪，更加受伤，“你就这么嫌弃我，在浴室里的时候，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现在更是连回应都免了。我以后会注意和你保持距离，不会再逾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