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关是被余纵背回来的,白色外套黑色的长袍颜色差异很大,叠在一起又意外的和谐。
他转头垂眸看了眼压在自己肩头的下巴,白生生的,嘴唇因为姿势的缘故微微嘟着。他错开视线,看向正对面走来的人。
米乐言嫉妒地看着这一幕,“你从来没有这么对过我。”
余纵直白道:“我们是炮|友。”他心里严重不适,无法接受自己和别人做那档子事,光是想一想都会生理性的排斥,何况还要他亲口从嘴里说出来。
米乐言再一次败给了他的这张嘴,直白的言语伤人无形。
“对,你说的都对。”米乐言惨淡一笑,经过时看到攸关眼下熬夜熬出来的青影,心下多了几分快意,他天生的,怎么熬夜也不会有黑眼圈!
这么一想,心里好过多了。
走出去很远后,米乐言回头看向他们。
男人那双手紧紧地护着,生怕人从他背上掉下去。
米乐言想得开,打了那么多次炮都没打成自己人,看来是有缘无分啊。
唯一的遗憾是分开之前没有再狠狠捞一笔。
攸关的两条腿被男人架在小臂上,在半空晃来晃去。余纵走到宿舍门口,肩头倾斜,弯腰,人就从他背上滑了下去,又被他半扶着按在怀里。
房门打开,他把人带进去,刚安置到床上,外面传来哄闹声。
一行武|装打扮的人强横地在检查每个房间,屋子里的人被迫离开自己的空间,去到走廊里等待。
余纵给攸关掖好被子,朝那群人走去。
带队的巡逻队长他在米乐言的意识中见过,曾经和梁牧同为回收部的人。对方也看到了余纵,转头跟队员交代了一句,阔步走来。
他一手搭在余纵肩上,“好久不见,你小子身体怎么又壮实了。”
“你试试每天都在外逃命,到时候你也一样。”余纵扯了扯嘴角,朝进出各个房间的武装人员看了一眼,“怎么回事?是在搜逃跑那个孩子?”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张总怀疑是变异者,就那个什么002。对,人鱼变异者。”队长想起最近的日子,长叹口气,“为了搜那小子,我们最近都是24小时三班倒,每一组人外出不停歇的搜8小时,都快他妈的累死了。”
这种搜索不是随便看看就行的,而是地毯式的仔细搜索。
“其他地方都搜过了?”余纵问。
“嗯,住宿区因为距离活动区最远,是最后一块还没搜索的地方。”队长抱怨完,又扯起别的,“你还要在外面漂多久,回来帮我吧,有你在那些小子肯定听话。”
“外面漂着多自在。”
“他也绑不住你?”队长朝着攸关的房间方向挤眉弄眼。
余纵玩笑地锤了队长的肩膀,“关你屁事。”
正如队长所说,搜索进行得十分细致,等到攸关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攸关被余纵摇晃醒来时迷迷糊糊的,他揉揉眼睛,呆滞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一群武|装人员。
“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让他们进来的。”余纵站在青年面前,用身体挡住队长打量攸关的目光,对他道,“你继续睡,我带他们检查。”
攸关哪能睡得着,M002一直躲在天花板上,万一他们打开天花板看到了怎么办?!
“睡不着了。”抻着懒腰下到地上,攸关站在余纵身后,目光随着一行人动来动去。
队长看他不像心虚的样子,心说张寅的交代真的有些多余,如果这人真的和组织不是一条心,他敢跟梁牧混在一起吗?怕不是嫌命太长。
而且降临者受到最高意志庇佑的同时,也必须承受犯错后最高意志降下的怒气,梁牧不可能为了一个姘头,连自己的命也不要。
巴掌大的房间搜索了近五分钟,床下和柜子这种无法藏人的地方也被扫荡了一遍。然后,有人从外面搬来了梯子。
一名降临者踩上梯子,坐到最顶上,用随身携带的工具撬开拼接而成的吊顶板。
攸关的整颗心提起来,看着那人打着手电,将脑袋伸上去。
顶部空间一片漆黑,一根根吊顶的钢丝绳在光照下若隐若现。他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合上板子对下面说:“没有。”
攸关摸着心脏,里面跳得好快,脑袋随着那群人转向卫生间。
能藏人的,不能藏人的地方,那些人全都搜了一遍。同搜索外面一样,他们把梯子搬了进去。
蹲在天花板内角落里的M002,在吊顶被揭开时便灵活迅速地倒挂上水泥铸造的顶部,以最快速度爬到那人头顶正上方,后背与对方的脑袋只相距一个拳头。
白色的手电光照过边边角角,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发现。
降临者的脑袋缩了回去,爬下梯子对队长道:“没有发现。”
攸关挑了下眉。
得亏这地方是建在与灰尘绝缘的水下,否则吊顶板上一定会积满厚厚的灰尘,只要有人待过,就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队长放过了这间宿舍,去了隔壁,沈岚风和林琅站在走廊里,与攸关遥遥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住宿区被搜索了一整天,每间屋子都检查了三遍。
最后一次检查结束,攸关实在撑不住了,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中。
雪地周围一望无际,除了白就是白。
起初,攸关觉得很轻松,光着的脚踩在松软的雪上,感受十分新奇。可是随着时间拉长,他的身体越来越疲惫,新奇感也逐渐被烦躁和无望代替。
他站定,发现前面有一个小坡。小坡的另一头,似有海浪声传来。
攸关在雪地中费力地跑起来,后脚跟带起不少雪,一不小心就脸朝下的摔进松软的雪中。他迅速爬起来,发现那个小山坡变远了,是不是海也离得更远了?
心里越着急,双脚就越不听使唤,速度不升反而慢下来。
他的身体太累了,累到手脚发软,脑袋发沉,刺眼的白晃得他眼花。攸关终于忍不住了,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地喘气。
他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加想不起来这里之前他去过哪里,遇到了哪些人。他只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死。
“攸关,醒醒。”
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醒醒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都是醒着的呀。
攸关脑子里三连问,之后他像是被重新打气的气球,干瘪的精神又饱满了,更加卖力地朝海浪声传来的方向前进。
他觉得声音的主人很重要,只要到达那片海洋,就可以知道对方是谁了。
攸关的睡眠状态太诡异了,无论余纵怎么喊也喊不醒,他试过摇晃和掐他的人中,都没用。只好去隔壁把林琅和沈岚风拽了过来。不但如此,附近的人也都被动静惊醒,纷纷站在门口围观。
林琅也没有见过这种状况,在他的观念中,叫不醒的只有死人,可是攸关明明还有呼吸。
他趴在攸关耳边,大声喊他的名字,青年像被扰了清梦,手在半空挥了挥就“砰”地一下落回床上。
林琅:“……”
这种状况,他真的只在某些人临终时见过,不会是睡梦中突发什么疾病吧。
“快去叫医生过来!快去啊你们!”林琅朝周围人喊道,竟没有一个人动作。
也是,这些日子攸关在组织里上蹿下跳,搞得基地鸡犬不宁,他的死活是没人有关心的。
“最高意志很看中他,你们如果不想被迁怒,就继续这么站着吧。”林琅说完回过头,看到眼前猝不及防的一幕,张开的嘴都忘了闭上。
余纵两只手捏着攸关的上下唇瓣,迫使他张开嘴,其中一只手的手指强行撬开攸关的齿关,低头亲了下去。
男人的嘴唇严丝合缝地贴在攸关的唇上,左手往上移动,捏住了攸关的鼻子。
青年的嘴唇比想象中更柔软,余纵没忘记正事,嘴唇死死压住,可终究没忍住,舌头卷住攸关的蹭了一下。
还在雪地中行走的攸关呼吸一窒,捂着胸口跌进雪里。
可无论他的嘴张得多大,都无法将氧气吸入肺中。
他仿佛到了一个真空环境,等待他的是窒息而亡。
“死”的念头给了他当头重击,紧接着,口腔内壁尖锐地疼痛,里面破皮,流血了。
这是自进入雪地后,攸关感受到的最真切,最清晰的疼痛。他的头脑似乎突然清明了,终于知道自己在梦里,不是在真正的冰天雪地。
回忆整个梦境,诡异感愈发明显。
孤独和死亡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前者折磨心智,后者掠夺生机。
这不是梦,是最高意志想摧毁他的意志,好轻松地攻进意识层。
下一秒,在场的人就看见敲锣打鼓都不醒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林琅身体泄了力,跪坐到地上,双手捏着床沿,“你可算醒了,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
攸关坐起来,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
他扯了扯嘴角,“看够了就散了吧,让你们失望了,暂时死不了。”
每说一句话,嘴唇内侧就与牙齿摩擦一下,刺痛刺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