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思纳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这道声音太过好听,让他不禁想起了午后海面上吹来的咸湿海风和蔚蓝天空中盘旋着的海鸥,令人忍不住地沉迷。
短暂的失神后,比思纳·奥菲尔迅速收敛了神情,重新挂上了自己那副高深莫测的贵族面具,只是和他前几年或是其他那些贵族比起来,现在比思纳·奥菲尔脸上的面具多多少少有了些裂痕。
毕竟季明江又没有完全修补好他的精神海。
银白色的空间中,刚才那道短暂的声音落下后,其他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一些药剂瓶针管类的小东西和铁盘碰撞发出的响动。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不想以后都活在无穷无尽的追杀中的话就赶紧放了我!”
比思纳·奥菲尔心中有些不安,他一边故意用呵斥的话语试图激怒身后的人以便套话,一边因为回想起这人刚才的语气暗自心惊。
他刚意识到,刚才那句“你醒了”,末尾语调没有上扬,对方的语气十分自信笃定。
但是,他刚才明明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过!
“奥菲尔先生,你不需要用这种话来激我,想问什么的话,只要老老实实地配合我,我又不会不告诉你。”
季明江听到他那番色厉内荏的话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脚尖轻轻一点,就将身前装着各种刑讯用具的移动桌子精准地移送到了被绑在铁架子上的比思纳·奥菲尔面前。
吸入了淡绿色药剂的注射管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散发出了类似于绿宝石的光泽,而旁边分门别类放好的比思纳再熟悉不过的各类刑具更是让他脸上的横肉都不自觉地抽搐了起来。
看着被他的动作带得哗啦作响的铁链,季明江扯了扯嘴角,满眼的厌恶。
原来这老东西看见这些东西也是会怕的啊。
“好了,我没空再跟你废话。”心情有些烦躁的季明江没了营造什么恐怖氛围的兴趣,快走几步从比思纳·奥菲尔的身后走了出来。
随手拿过整齐盘在桌上的鞭子,抖开,在比思纳·奥菲尔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恐惧的注视下在空中甩了个鞭花,仿佛要将空气抽碎的力道带起阵阵风声。
“你自己从头交代到尾,还是我自己问。”
惨白的灯光从他头顶打下,人鱼的神情不复比思纳在直播时看到的温柔,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满满的恶意从那片阴影中爬出,紧紧地缠绕在了比思纳·奥菲尔肥腻的脖子上。
“赫……”
在比思纳·奥菲尔因为熟悉的窒息感想要挣扎时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感受到的脖子上的缠绕感不是他因为过于害怕而想象出来的,而是季明江真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那条黑亮的鞭子缠了上去!
鞭子缠绕得越来越近,比思纳·奥菲尔灰色的眼珠子瞪大到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他手指剧烈地抽动痉挛着,想要从铁链的束缚下挣脱出来好把快要勒死自己的鞭子扯开,但最终也只是徒劳。
好在季明江没有真的想要现在就弄死他的意图,短暂的几秒钟过后,那条明明是刚被他拿到的鞭子灵活且顺从地被他收回了手中。
前后两次相隔时间如此之短的因窒息而濒临死亡的恐惧感让比思纳·奥菲尔整个人都有些惊惧不定,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随后,在季明江满满的震惊和嫌恶的注视下,一股尿骚为从他身下散发了出来。
“咦恶……”
人鱼敏锐的五感在此时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折磨,季明江痛苦地捏住了鼻子,恶狠狠地拍下了清洁按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折磨谁。
换气系统高速运转了起来,位于比思纳·奥菲尔正上方的喷洒器也开始了工作,室内的空气再次清新起来后,比思纳·奥菲尔原本干燥了点的衣服也再次变得湿淋淋了起来。
换气扇中的气流扑在他湿透的衣服上,激起了比思纳·奥菲尔的一阵颤栗,身后的铁链再次发出连绵不断的声响。
“你老实一点,我也不想问个话就把这里搞这么恶心的。”放下了捏着鼻子的手,季明江眼不见为净地直接背过了身,一边整理着收回的鞭子和桌上的注射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最令人心惊的话,“装傻狡辩都是没用的,王伟明也被我们抓来了,再来问你也不过是走个程序顺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罢了。”
挑挑拣拣后,季明江拿起了中间的那个针管,修长白皙的手指卡在注射器的透明外壁上,和其中绿色的药液相得益彰,生生把这管再普通不过的药剂衬出了几分珍贵感。
“王伟明这个人,不要跟我说你和他不熟。”
慢条斯理地凑近了些,季明江上身微倾,尖锐的在灯光照射下时不时闪出寒芒的针尖抵上了比思纳·奥菲尔的脖子,微微用力,便压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他的力度把握得很好,针尖抵在皮肉上并没有扎进去,但就是这放在平时甚至不会被比思纳·奥菲尔注意到的微乎其微的刺痛,此时却仿佛如一道闪电般从脖颈处直直激到了他的大脑中,让他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我当然知道他,研究院的院长,克里莱斯手底下最好用的一条狗,每年都会研发出很多东西供他使用,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因为不知道抵着自己脖子的那个注射器里边是什么药物而不可避免的有些慌乱,但比思纳·奥菲尔仍然强装镇定地说到。
毕竟他现在还说不清克里莱斯为什么会破天荒的让这么一条……奇怪的人鱼来审问他,是真的如这条人鱼所说已经有了证据只不过走个过场还是在故意放水暗中给他示好,但不管怎么说,这条人鱼就是代替克里莱斯来的,必然不敢真的对他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刚才还十分心慌的比思纳·奥菲尔迅速平静了下来,在铁链的重重束缚和注射器针尖的威胁下下仍然努力地向上昂起头,做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高傲神情,对着表情不变的季明江说到:“克里莱斯在你身上做了什么,人体实验?那看起来他跟我比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啊,你还这么忠心耿耿地替他办事?别怪我没提醒你,克里莱斯都不敢对我怎么样,你一条仰仗他鼻息生存的人鱼……哈,最好还是听话点。”
说到最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季明江就看到刚才还用鼻孔看他的比思纳·奥菲尔突然收了下巴,用一股略微有些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视线上下打量着他,掺杂着太多情绪灰色的眼珠子浑浊且恶心,然后咧开了嘴角,说到:“虽然之前看你直播的时候就知道你长得不错,但这倒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你,一个人体试验的玩意儿,说不定等克里莱斯实验技术成熟之后我还能把你从他手里要过来。”
“……”
听完这番话,季明江默默后退了一步,倒不是什么被吓到了或者是感觉被冒犯到了,他纯粹是觉得……好恶心。
浑浊的眼神很恶心,像毒蛇喷洒毒液一样的话语很恶心,对克里莱斯的无端猜测很恶心,狂妄自大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固执也让人感到恶心。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老老实实配合我的工作了。”扭过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季明江叹了口气,十分惋惜地看向还一脸自信的比思纳·奥菲尔,“能让你自信满满地说出这番话是我的责任,刚才竟然忘了告诉你整个奥菲尔家现在都已经被封锁了起来,贵府中从上到下包括佣人在内都被抓起来分开审问了。”
随着季明江对当时场景的复述,比思纳的嘴角越来越僵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大概就是这样吧,所以我之前就在劝你老实交代啊,为什么不信我呢?”
季明江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一缕顺滑的、和比思纳印象中克若那干枯毛糙的头发完全不同的银白色发丝从他肩膀处垂落至胸前,金色丝线绣制的皇室图腾在其后时隐时现。
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疼痛,随后冰凉的液体缓缓被推进了他的体内,说不清是药剂的效果还是因未知而产生的恐惧,季明江能感知到面前人明显紧绷起来的情绪。
但他只是看了抽搐着脸部肌肉群的比思纳·奥菲尔就收回了视线,手中的注射器有些长,吸取的药剂也很多,他一边慢悠悠地推动着活塞,一边用确保比思纳·奥菲尔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也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和陛下已经把克若救出来了哦,从你那个地下室中……不要乱动,针尖断在里边可没人会帮你取出来。”
“如果克里莱斯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他十年前是让王伟明检测过你们每家的地下室吧,当时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现……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今天突然被我们找到了吗?”
淡绿色的药剂还剩最后一点,季明江把它推了进去,然后看着比思纳·奥菲尔突然睁大的眼睛,说道:“当然是因为那个老家伙也因为受不住刑自己交代了,不过我们都知道,人总是喜欢将责任推给别人,然后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完美无瑕受到逼迫的胁从犯,这对你是不公平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