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只看着精神力实时转播的画面还好。一旦睁开眼，那他就眼前一边是荒芜与生机并存的精神世界，一边是克里莱斯安静坐在他面前的真实世界。
“……好吵。”季明江很快重新闭上了眼，但尾鳍还是有些烦躁地在水中来回拍打着。
虽然那声龙吟并不是真的在现实中发出的，但直接在精神力耳边吼也是很吵的啊！他自己的那片精神海都开始海啸了！
克里莱斯这一天天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心中泛着嘀咕，季明江动作十分迅速地操纵着那股水流贴上了越来越暴躁的黑龙的额头。
紧接着，精神力在这片空间中缓缓溢散，水汽在上空弥漫，悬崖的顶端以及那片森林的树冠都被一层湿润的雾气温柔地包裹住，随后细密的雨丝从云端落下。
黑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慵懒地半阖起了它那双鎏金色的眼睛，它没有再管贴在自己额头上的那个小东西，而是调转方向停留在了那片悬崖上。
覆盖着鳞甲的宽大羽翼并没有合拢起来，任由雨滴肆意地在上面滑落流淌。等到季明江小心翼翼地往回撤精神力时，黑龙只有一层短绒的柔软温热的腹部正在有节奏地起伏着，滚烫的呼吸不经意地喷在了路过它鼻尖的精神力上，激得季明江现实中的鱼尾猛地甩了一下。
两人同时睁开了眼，黑色和金色的瞳孔各自倒映在对方的眼睛中。
季明江还没从刚才那滚烫的呼吸中回过神来，那缕精神力回归自己的精神海后好像带着整片海洋都沸腾了起来一样，让他现在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怎么了，感觉不舒服吗？”莱顿皱着眉问到，刚才季明江尾巴抽水的动静实在是有些大，他哪怕是刚回过神都注意到了。再加上精神链接加强后，他隐约感觉到面前的人鱼心情有些不平静的样子。
精神疏导对人鱼的影响这么大？
季明江抬头看去，大概是刚进行完精神疏导，那头黑龙还睡得正香的缘故，克里莱斯整个人现在放松了很多，那双和黑龙同款的鎏金色眼睛微微下垂看向他，流露出了几分倦怠。
“我没事！只是第一次正式做精神疏导有些不习惯而已。”感觉自己再不说话克里莱斯就要把林枫叫过来了，季明江连忙摁住了他摸向光脑的手。
大半夜的把人医生叫起来出外勤，他都怕哪天林枫公报私仇给克里莱斯下失眠药。
第40章
“陛下， 日安。”
书房里，福莱文·拉文德恭敬地向克里莱斯行过礼， 然后便准备试探着问一下原本定在下周的预约为什么突然提前了这么多天。
他有些担心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伯尼那个小混蛋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毕竟昨天他回家后发现伯尼又被伯奥纳揍了。
要知道自从伯尼16岁之后，他的大儿子除了在训练场上给这孩子点教训，其他时候一直都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拳头。
晚上伯奥纳去他书房汇报最近工作情况时他问起这件事， 伯奥纳才有些犹豫地告诉他伯尼最近招惹的人可能跟克里莱斯陛下有关，并且拜托他有机会打听一下这件事，好让他能给伯尼个准信。
他现在只是一个财政部的小部长而已，还没有单独和克里莱斯陛下见面的机会。
福莱文很爽快地答应了， 如果真如伯奥纳所说， 那他也对这位能待在素来冷漠不近人情的陛下身边的神秘人有些好奇。
然后，正当他把这件事扔进了下周的代办事项时， 他通讯器上属于皇宫大总管的消息特别提示音响了起来，罗里特通知他预约提前， 明天上午就可以去见陛下了。
因为两人私交还不错的缘故， 这位心态比他年轻了不少的老总管还在最后给他发了张表情包过来。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jpg
福莱文：……
谢谢， 完全没感到喜，倒是快要惊死了。
如果不是看在已经是深夜的情况下， 他当时真的差点就要去把伯尼从房间里拽出来揍一顿了！
“坐。”
听到克里莱斯的声音后， 福莱文忧心忡忡地扯过了身后的椅子。担忧的同时还有些困惑，怎么感觉今天陛下的状态好了很多的样子……
然后等他带着满心的疑惑抬起头， 便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得将所有的疑问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周不见而已，陛下的书房怎么大变样了？？？
原本安置在克里莱斯书桌旁的置物架和罗里特那个老家伙的办公桌被搬到了另一侧， 后面的书柜也放到了旁边，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装满水、用防摔防弹防爆炸新型材料做成的……一个鱼缸。
如果只是一个鱼缸的话其实还不会让他这么震惊， 毕竟帝国也没那条法律规定皇帝不能在自己的书房里养个观赏鱼调剂心情。
但问题是……这是条人鱼啊！
福莱文呼吸一滞，看着鱼缸里那条优雅摆动着鱼尾的人鱼，他略显苍老的脸上就连皱纹都有些颤动，还是克里莱斯刻意发出的轻咳声让他回了神。
但哪怕是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他的余光还是会不自觉地瞥到宛如薄纱质感的半透明淡蓝色尾鳍上。
好在这只是一次周常的财政汇报，对自己工作十分熟悉并且每天都有总结当天工作完成状态的福莱文哪怕心不在焉，也顺利地混过了这次的谈话。
临走时，他看到克里莱斯站起身，先是走到了鱼缸旁边，一改往日对他们冷漠不耐的样子，十分温和地低下头不知道在和那条人鱼说些什么。不经意间垂下的发丝落到了水里，然后被那条人鱼一脸嫌弃地拨回到了他的外套上，在黑色的衣服上留下了一道水渍。
这样竟然都没有生气吗？！
亲眼见证过这位陛下雷霆手段的福莱文抖了抖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要先对克里莱斯难得的纵容感到诧异，还是要对竟然有人鱼非但不会对克里莱斯产生恐惧，甚至还表现出了亲近信任的情绪这件事感到诧异。
咳。
毕竟他们陛下之前年年吓哭一批小人鱼的光辉事迹其实在上层圈子里还是广为流传的。
“走吧，拉文德先生。”确认季明江已经能够完美复刻福莱文·拉文德的精神波动后，莱顿借着身形的遮掩将精神力收容器给到了季明江手里，然后不动声色地招呼起了已经站在了门口的福莱文。
一路将人送出了书房所在的宫殿，走在安静的回廊时，感觉到身边福莱文隐隐躁动的精神力平静下来后，莱顿才问到：“你一开始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他记得福莱文在一开始进入书房时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忐忑和迟疑，一看就是有事要报或者有话要问的样子，只是被季明江的存在引去注意力后好像把这件事忘了。
听到这句话，福莱文才猛地想起了大儿子拜托给自己的事情，十分努力地组织着措辞问到：“是这样的，伯奥纳说他之前因为对游戏里遇见的一个人很感兴趣于是查过他的ip，没想到会冒犯到陛下您，所以想让我代他道个歉。”
说完这段话，看着克里莱斯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没什么生气的迹象，福莱文才假装不经意地问到：“孩子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了，不过陛下您这是从哪里找来了个这么天才的人物，之前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是打算送进军部吗？”
人是没有，人鱼倒是有一条。
听出了福莱文话里的试探，莱顿也没多在意，对这种改邪归正，新任家主带着后代正经处理工作、辅佐王室的存在，他还是乐意宽容些的。
与其说因为这句试探生气，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福莱文最后的那句话上。
走出回廊后，有些刺眼的阳光迎面照了过来，莱顿若有所思地微微垂眸。
季明江这身力气，不把他扔去军部都觉得屈才。游戏里能一拳打破机甲防御层的话，到战场上说不定都能直接手撕机甲了。
怎么好好的人就长了个尾巴呢！
想到这里，莱顿狠狠叹了口气，心中十分惆怅。
福莱文说完那两句话后就一直等着克里莱斯的回答，虽然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敷衍过去的准备，但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时，他步子还是顿了一下。
大太阳天下，他鬓角硬是冒出了一丝冷汗，在秋风的吹拂下散着阵阵凉意。
要命，这个问题这么敏感，问都不能问的吗？
“我错了——”
“没事，那件事我没放在心上——”
“？”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莱顿有些错愕地看向突然停住脚步，紧闭双眼开始道歉的福莱文·拉文德，心里简直是二丈摸不着头脑。
疑惑的心情并没有耽误他把话说完。
“——至于是谁天赋和身体素质都那么强，如果他愿意的话你们之后就会知道了。”
“啊……”一阵凉风卷起福莱文头顶的白发，已经做好被侍卫强硬请离准备的小老头听到这句话后睁开眼，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克里莱斯干巴巴到，“我还以为我的这个问题越界了。”
“确实有些越界。”莱顿瞥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变化，“但也没有很严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