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鞭子的破空声和打在身上的闷响声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响起。
房间中央的水池已经被人鱼的鲜血染成了淡红色， 几片被抽打掉的黑色鳞片漂浮在水面上。
除了鞭子的闷响声再无其他声音的房间内，一道明显是用了变声期的沙哑声音响起。
“克若， 你还是这么不听话， 只是录个教学视频而已，你这又是何苦呢？”
说着，一身黑袍并且用面具将脸部遮得严严实实的人还发出了一声装模作样的叹息。
“当时那两位克里莱斯不也是给你上课了吗？怎么， 只准你接受教育，不准那些还在人鱼养育中心像些小傻子一样的人鱼们接受教育？你的那对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
又是一鞭子挥下，两条胳膊被拷在地砖上的人鱼终于发出了一声闷哼，看着全身都被隐藏了起来的黑袍人，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然后已经布满血痕的尾巴用力一甩！
离他只有一步距离的黑袍人瞬间被一阵水浪迎头浇下，克若看着他， 仍然明亮的眼睛仿佛透过衣袍和面具的层层遮掩看到了那个丑陋恶心的灵魂。
他冲着重新挥起鞭子的人吐了口含血的口水，干裂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们录的那些课也配称得上教育？莱顿这几年是不是没再让你们这群老东西见血啊， 一个个突然摸不准自己的位置了。”
在黑袍人恼羞成怒的叱责和挥鞭下， 他平复了下呼吸，继续开嘲讽：“你们又不敢让我去死， 也就只有这点手段了。我劝你们最好赶紧放弃那些可笑的念头，他当初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你们第二次、第三次……”
他抬起头， 直视着似乎在发抖的人， “直到你们再无人可杀，直到你们一直引以为傲的什么狗屁家族荣光， 全部化为灰烬被我一尾巴扫进大海里！”
“闭嘴！你闭嘴！！！”
黑袍人气急败坏地抡圆了手臂，就当克若都准备闭上眼迎接这一鞭时， 他却突然一反常态地哑笑一声， 语气轻柔阴森。
“原来你还指望这莱顿来救你， 哦不，是救你们一族啊。”
他似有似无地叹息一声，怜悯地说到：“但据我所知，莱顿在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就再也没管过人鱼养育中心了呢，否则我们的人怎么可能会渗透得那么顺利。”
看着人鱼突然睁开的双眼，他继续说道：“而且，全帝国有谁还不知道莱顿就是个嗜杀成性的疯子，说不定他都抗不过今年的精神攻击，会在过年时了无生气的皇宫中默默死去呢。”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个画面，他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们的形势一片大好，你却劝我们放弃！可笑至极啊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光亮投进了这个地下室后又迅速被黑暗吞没，离开的脚步声和关门落锁的声音响起，过了一段时间后，克若才艰难地抬头看向周围。
确认那个傻逼离开后，他才放松了下来，身体开始不自觉抽搐，他也开始一边调整着漂浮的姿势，一边嘴里发出着“嘶嘶”的呼痛声。
原本被血液污脏了的水在换水系统的作用下重新清澈了起来，克若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味。
“呵。”感受着伤口处的疼痛，他冷笑一声，还不是舍不得他死。
不过……
想到刚才那个人的话，克若叹了口气。
莱顿精神暴动时的威力他也是知道的，当初沙娜斯还想让他帮忙进行精神疏导，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精神力太弱了，完全压不下莱顿精神海中的那头黑龙。
啊，他这个异父异母的人类弟弟不会等不到他搞烂那个黑袍人的精神海跑出去告诉他真相的那一天了吧！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莱顿很小时就已经隐隐有了注孤生的情商了啊。这种情商不说讨不讨对象喜欢吧，但肯定是不讨那些娇娇弱弱的小人鱼们喜欢的！
今天的克若仍然是担心自己怨种弟弟英年早逝的好哥哥呢，他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痛楚，苦中作乐地想着。
在泛起层层涟漪的水面下，黑色的鱼尾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一双布满疤痕的双腿，却又很快消失不见，仿佛一切只是一场错觉。
*
安静的寝宫中，发现除了那张过于久远的照片外再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后，季明江叹了口气，关了光脑。
看着眼前那本过于厚的日记本，他捏了捏鼻梁，硬着头皮开始从里边翻找自己可能需要的信息。
但令他意外的是，这本日记第一页透露出来的信息就已经够他脑补了。
“星历3518年，11月18日。我和伯瑞克商量后决定接一条未成年的小人鱼回家，越小越好，那样才有希望。”
季明江愣了一下，什么希望？
他继续翻了下去。
“星历3518年，11月19日。在保护中心的运作下，我们成功接到了一条刚刚6岁的小家伙。他真的好小，莱顿3岁时都有三个他那么高了。我和伯瑞克给他取名为克若，若音同弱，我们希望长期打在人鱼身上的软弱、柔弱、脆弱这些标签有朝一日能被成功摘去。”
“……”
“星历3518年，12月1日。克若已经习惯了皇宫的环境，不会再应激了，让我和伯瑞克都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就可以给他安排一些简单的课程了。不过最近因为担心克若的身体，好像有点忽视莱顿让他有些不开心了呢。”
季明江看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就知道哪怕现在的克里莱斯没有表露出吃醋的情绪，但当时也一定十分不高兴。
而在这页日记的下方，一行狂放潦草的字迹补充在了空白处，季明江逐字逐句地认了过去。
是先皇帝的笔迹，内容则是有些令人一言难尽。
大概是克里莱斯淡漠的性格在小时候就有所表现，他的父亲看到妻子的苦恼后十分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哈谁让那臭小子一天到晚地强调自己已经长大了，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嘛！”
之后的日记内容则是对小人鱼学习进度以及性格转变上的记录，季明江飞快地扫过，将关键词记下后就翻开下一页。
这样的记录一直持续了七八年。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季明江翻看日记的姿势已经从腰背挺直变成了半边身子趴在池边。
他缓缓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滴眼泪，然后困得有些眯起的双眼在看到下一页时瞬间睁大！
“星历3526年，11月18日。今天是克若成为我们家庭成员的第八年，我们都很高兴看到他性格的转变。但他现在也才14岁啊，我们真的要在这时把真相告诉他吗？”
“星历3526年，11月19日。和伯瑞克商量过后，我们决定先不直接告诉他真相，最起码也要等到他成年后。现在还是按照原计划让克若给那些小人鱼录些课吧。”
之后的日记大多都是记录着如何选择适合人鱼的课程，如何让克若用易懂的话进行课程的录制，季明江翻阅到最后，日记在3528年的10月25日戛然而止。
“星历3528年，10月25日。所有的课程都基本录制完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是莱顿的生日了，我和伯瑞克打算去挑选一颗合适的能源星作为他的生日礼物。明年开春时，这些课程就会正式交给保护中心，或许那时候我们也可以看情况把人鱼一族真正的遭遇告诉莱顿和克若了，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吧。”
季明江看到这哪还猜不到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轻轻合上这本日记后，叹了口气，烦躁地用手指勾缠着自己的发丝。
救命，真的不要乱立flag啊，这不就是什么等我打完这仗我们就回老家结婚的变形说法吗！
将日记本放到一边防止被水打湿后，季明江拿出了自己的光脑，正打算给克里莱斯发消息说说自己现在已经确认了80%的猜测时，不经意间瞥到了光脑顶部，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到凌晨一点了。
“竟然这么晚了吗……那就明天再说吧。”
删掉了刚刚打出的一行字，季明江打了个哈欠。
反正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处理清楚的，他现阶段只需要知道王室不是人鱼遭遇的幕后推手就行了。
正打算蜷起尾巴睡觉时，眼睛余光扫到了不远处的那张床。
“……”
“等等……”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季明江喃喃说到：“这不是克里莱斯的房间吗？”
所以他人呢？不会是因为突然回忆起了过去跑哪个地方精神暴动去了吧？！
就在他差点要拨通罗里特老总管的通讯时，房间的门被推开，克里莱斯一脸疲倦地走了进来。
看了眼放在地上的日记本，他先是把它放进了空间钮里后，才迎着季明江有些担忧的眼神主动解释道：“我处理完今天的政务后去了趟档案室，明面上摆出来的那些档案里并没有找到与你的猜测相符的记载。”
季明江眉头皱起，将自己刚才通过日记得知的信息告诉克里莱斯后，就看到他的表情明显有些怔愣。
长达几分钟的沉默过后，季明江才听到克里莱斯说到：“如果是重要隐秘到需要由直系亲属口口相传的程度，那档案室的暗室中或许会有些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