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电光火石之间,路鹤里却感觉衣领猛地一紧,自己被人死死揪住,大力地往旁边一拽。
回头看到江焕的那一瞬间,路鹤里的第一反应是——
妈的,这小兔崽子想拉我挡枪!
紧接着,“砰”地一声,枪声从很近的地方轰然炸开,浓烈的硝烟味道在船舱里弥漫开来。
枪声响过,路鹤里浑身上下却并没有痛感,他半秒都没有耽误,朝着枪响的方向,凭着感觉抬手就是一枪。一声闷哼,里面的人应声倒地。
再一回头,就眼睁睁地看到江焕缓缓倒下,肩头赫然是一个血洞。
路鹤里:??
“卧槽,你防弹衣呢?”
江焕急速喘了几口气:“下水的时候脱了。”
路鹤里眼睛瞪得像铜铃:“所以你这是在演哪一出?你是不是活着斗不过老子,就想抢先老子一步上光荣墙?”
江焕捂着伤口弯下腰:“闭嘴。”
所以你往枪口上撞什么?路鹤里又惊又怒,“靠,你是不是想陷害我?!”
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全世界都知道他俩不对付,江焕就这么中了枪,一旦反咬一口,他路鹤里可就难免平惹一身骚。
想通了这点,路鹤里一把揪起江焕,“姓江的,你从哪学的绿茶手段?”
“看身后!”江焕忍着痛,一把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用力一掼,路鹤里的身体方向就掉了个个儿。
枪声吸引了船员们的注意,火力开始向他和江焕所在的方向集中。
“老子穿着防弹衣呢,要你多管闲事?”路鹤里矮下身子,一手持枪向甲板射击进行火力压制,一手穿过江焕腋下,冒着密集的枪声,拼命把他往船舱后面拖,“妈的,让你跳江你不跳,非得挂个彩,想借机去老汪那告状?!你是不是盯上了今年年底的表彰名额,玩苦肉计呢?”
“盯?”这个时候了,江焕还不叫痛,只叫板,“必然就是我的。”
“我呸!”
路鹤里身形清瘦,江焕比他高大不少,这拖起来就十分费劲。江焕身上被江水浸透的白衬衫,此时已经又被血浸透了一遍,由于快速失血,棱角分明的脸庞瞬间变得惨白。
船身突然开始摇晃得厉害,路鹤里一边踉跄,一边气喘吁吁地骂:“江焕,你要死也别死在这,想害老子写检查,没门儿!”
“呸,我不可能死你前头。”江焕紧紧抿着嘴唇,挣脱路鹤里,翻身歪倒在一排木箱后面,单手解开肩上的枪套丢在地上,然后自己按着伤口,仰头靠在了木箱上。
路鹤里捡起江焕的配枪,半跪在他身边,一边向后射击,精准地干掉了几个火力最猛的机枪手,一边给自己的枪单手换弹匣,动作干净利索,忙而不乱,嘴里还能顾得上骂骂咧咧:
“就算你负个伤,年底的表彰名额也是老子的,你别痴心妄想了……”
「痴心妄想」四个字一出,江焕突然一愣,侧过脸。
月光之下,枪声之中,那道目光和路鹤里相接了短短一瞬。
路鹤里被那双眼睛深深一瞥,莫名地失神了半秒,没说完的话也卡在了嗓子眼。等他回过神来,江焕已经把头偏了回去,仿佛从没动过一下。
水面的波光映射在江焕的侧脸上。那双幽黑的眸子在月色中时明时暗,仿佛想说什么,又仿佛已经说完了很多话。
路鹤里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看什么,又想算计我?”
江焕的脸煞白煞白的,紧紧抿着嘴唇,难得地没有还嘴。等到路鹤里再回过头的时候,江焕突然撑着地面,努力坐直了身体。
“增援……到了。”
只见江焕喃喃地吐出一句,然后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向前倒过来——
昏过去了。
路鹤里一边骂娘,一边张手接住了他。更密集的枪声由远及近,很快吸引了船上的全部火力。他们已经暂时安全,路鹤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侧头看了看江面上飞速靠近的轻型军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不省人事的江大队长。
路鹤里这才发现,这江焕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失血的速度竟是常人的两三倍,几分钟就浸透了整个上半身。肩膀中枪本不致命,但是照这样下去,不出十分钟,就会因为急性失血而产生生命危险。
等增援部队上船,把他从江中心送到岸边,再送到就近的医院,恐怕人都凉透了。
妈的,真是缺了大德了。
路鹤里瞪着这个拖油瓶,脑中激烈地天人交战——其实他有一个方法,能即时即刻帮助江焕止血,避免他把小命丢在这里。
然而,这涉及到他人生中最大的秘密,一个苦苦维持了十多年的秘密。
周围的警笛声越来越密,要是等其他人上船,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虽然讨厌江焕,但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同事兼战友去死。
“算老子倒霉。”路鹤里心一横,牙一咬,眼一闭,抬手解开了护颈项圈,露了后颈的腺体。
一股甜美的味道,在夜色中悄悄弥漫开来。
——
第二天清早,A国基地第一总医院。
“顾医生!顾医生!”
总院的专家办公室,几个小护士你推我搡地涌过来,叽叽喳喳地凑到一位年轻的专家面前。
“不行!”一院最年轻的首席专家顾梦生,不耐烦地咬着薯条,口齿不清道,“我说了多少遍了,江队病房的陪护人员已经定了,不能再加了!”
“不不,我们不是来申请调到江队病房的。”小护士们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你争我抢地发言,“是路队来咱们医院啦!”
“谁?路鹤里来了?!卧槽!”
顾梦生一下子从转椅上蹦起来,整包薯条被哗啦啦地掀翻,天女散花般扬在空中,他自己也差点被白大褂绊了个狗吃屎。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比划,
“保护江队!报警,快报警啊!我可拦不住他!”
“叩叩。”这时,门框被敲了两下。
“听说,有人要报警?”门外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警号089974,很乐意为您效劳。”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得有些呛人的烟草味。
来人长着一张能够轻松诱惑所有Omega的脸,随随便便插兜往那一站,自带一股子狂劲儿,每一个毛孔都在嚣张地宣示着最优秀的Alpha基因。他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身上松松垮垮的黑色T恤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一截深色的防弹衣,手臂上有几道擦伤,半个身子都是脏污的血迹,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造型都透着跟他长相十分不相符的糙劲儿,却又平添几分野性的诱惑。
正是昨晚刚刚死里逃生的路鹤里,路大队长。
“路鹤里,你安分点!”顾梦生冲过去把他拽进门,把其他人轰出去,再死死地把门锁上,“人家江焕都中弹了,中弹!刚手术完,现在还没醒呢,你想找他麻烦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这叫胜之不武!”
路鹤里坐在属于办公室主人的转椅上,翘着腿晃悠来晃悠去,随手捏起一根洒在桌面上的薯条,也不嫌弃,直接仰头丢进了嘴里。
“放心吧顾大专家,我不是趁着江焕昏迷赶来痛下杀手的。”路鹤里勾嘴笑着,骚气又自负,“我要干掉他,只需要光明正大地单挑。”
顾梦生将信将疑:“那你来医院干嘛?今天又不是你约诊的日子。”
路鹤里脸色稍凝,看了一眼门口,把声音压到极低,
“ 老顾,你给我的M-Ⅳ型抑制剂,好像失效了。”
第3章 老子在救你,你却想睡我?!
顾梦生一惊:“什么?”
路鹤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随手弹出一根,就要点火。顾梦生连忙制止他:“这是医院!”
路鹤里握着打火机的手一顿,却没抬头。
他眼睛垂着,盯着指尖的烟,身上的张扬骄恣敛去不见,连头发丝都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半晌,才低声说:“梦生,我控制不住我的信息素了。”
声音涩涩的。
顾梦生一愣。
“不能抽烟的话,我真的好烦躁。”路鹤里抬头看他,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眼尾处昨晚被擦伤了,还有些微红,看得人于心不忍。
拿他没辙。顾梦生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推开窗户,无奈道:“抽吧,你这个死绿茶。”
“好嘞!”路鹤里瞬间恢复正常,如愿点上烟,吸了几口,屋里开始弥漫着有些呛人的烟草味。他腿一翘,声音也恢复了吊儿郎当,
“老顾,除了M-Ⅳ型抑制剂,你还有没有更厉害的?”
有事「梦生」,无事「老顾」。顾梦生无奈地皱起眉头:“连M-Ⅳ型还没正式上市呢。用了这么多年 ,你的身体已经受不了了,还想用更厉害的,不要命了?”
路鹤里吸了一口烟,丝毫不在意地说:“有的话你只管拿来。”
“没有!”顾梦生身为医生,最讨厌这种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病患,“路鹤里,整整十年了!这不是长久之计,再厉害的抑制剂也会渐渐失效,你总有藏不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