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鹤里一震,猛地抓过了那本笔记。
邵斯年修复了M-IV型抑制剂的Bug?顾梦生他们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都没有突破的难题,他用了不到两个月就完成了?
路鹤里急促地呼吸着,摸出手机就给顾梦生打电话,刚刚响了一声,他又忽然把电话挂断了。
他想起顾梦生第一次跟自己提起邵斯年时说过的话——“来两个月了,啥研究成果也没出来。”
路鹤里的手一顿。
是邵斯年隐瞒了自己的研究成果,还是……顾梦生隐瞒了他的研究成果?
还没等他捋出个头绪,手机又不要命似的响了起来:
“老大,邵斯年死了!”
路鹤里一惊:“怎么死的?”
白晓晓声音惊恐:“跳楼。整个人都摔得不成样子了。”
路鹤里暴怒:“监视他的人呢?”
白晓晓急得口吃:“一、一、一直跟着他啊,他从警队出来之后没有见过任何人,刚刚突然就从窗户跳下去了。”
路鹤里指节咔咔响,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封锁现场,这就让法医过去。”
路鹤里抬手看表,下午4点50分。他黑着脸出门,抬脚就踹开了二队的办公室。
二队的警员们见状,连忙做鸟兽群散,只有江焕没动。
江焕白衬衣外已经扎好了枪套,武装带勒得身形愈发挺拔劲瘦。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一排弹匣,看样子正在整理装备。
白白长了一傻大个。路鹤里没好气地扫了一眼:“你还有14个半小时。”
江焕的眸子闪了闪,垂下头,“咔咔”两声拉栓,苍白的指尖划过漆黑的枪管,继续检查枪膛。
他还有脸跟我甩脸子。路鹤里压着火气:“江焕,邵斯年死了,很有可能就是你那个弟弟杀的。我在给你机会,你懂不懂?”
江焕垂着眼,没听到似的,开始挨个往武装带上别装备,一副「老子就是死外面也会给你把人带回来」的赌气样。
“别摆出这副死样子。”路鹤里指了指他,“我他妈现在特别想揍你,知道吗?”
江焕还是一言不发,好像还瘪了瘪嘴。
小兔崽子,你还委屈上了?路鹤里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但想起这个家伙坐在地板上哭鼻子的惨样,脚步又顿住了。
“喂,”路鹤里转过身,叉腰瞪着他,“你要是苦苦哀求我,我可以大发慈悲,跟你一起去抓那个阿璧。”
第19章 他喜欢你。
江焕的眉头动了动,硬梆梆地甩出一句:“用不着。”
“用不着不好意思。”路鹤里强行挽尊,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江焕心脏的位置,“我听见你这里在疯狂哀求我了,祈祷我能跟你一起去。”
路鹤里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谁知江焕的脸竟然唰地红了,被他说中了一般,慌慌张张地退后了一步,手里的枪都没拿稳,手指一抖,「啪」地拨开了保险栓。
“卧槽,这么不经逗。”路鹤里吓了一跳,连忙张开手,一手向前,做出往下按的动作, “枪放下。”
江焕又慌慌张张地关上保险,把枪倒到左手,又倒回右手,放到桌面上,再拿起来,然后就开始把枪往弹匣带里塞,塞了好几次也没塞进去。
“那边,那边。”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路鹤里莫名其妙,指了指明明在他身上另一侧的枪套。
江焕低头看了看,才如梦初醒般,换到另一侧,终于把枪放进了枪套。
“紧张?”路鹤挑了挑眉。之前孤身闯毒窝的时候,也没见江焕紧张成这个样子,看来那个弟弟对他真的很重要了。
怪不得会坐在地上哭。路鹤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亲情在路鹤里心中,是一个颇为淡漠的存在,他不是特别能感同身受。也许他们真的是兄弟情深?毕竟这些年江焕头一次对他示弱,就是那句带了几分恳求的——“路队,别开枪。”
路鹤里心底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大咧咧地打了个响指:“放心吧小兔崽子,只要那个阿璧老老实实的,我肯定不开枪,把他活着抓回来。”
江焕本来已经在穿外套了,听了这话,忽地动作一顿。他愣了一会儿,才继续低头扣着扣子,背对路鹤里,低声说了句:“要是威胁到你的安全了,你开枪也行。”
嗯,在犯罪的亲人和无辜的警察同事之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还算没昏头。路鹤里欣慰地点点头:“算你小子拎得清。”
“楼下等我。”路鹤里转身,去整理自己的装备,还不忘回头损了一句,“身手差得一批,别再忘了穿防弹衣。”
江焕在他背后「切」了一声:“穿好你自己的吧。”
——
江焕走到楼下的时候,远远看到路鹤里叼着一根烟,斜斜地倚着自己的车门。他的袖口挽到手肘处,一截冷白的手臂搭在车前盖上,T恤外面的黑色衬衫敞着扣,衣摆随着风扬起来,露出里面挂着枪的背带。他的身形虽然稍显单薄,但五官锋锐俊朗,整个人的线条劲痩流畅,只是那样漫不经心地站着,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有些人,天生就是人群的焦点,带着一种习惯了被仰望和爱慕的骄纵感,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光彩夺目,不可企及。一如当年。
江焕远远地望着他。路鹤里在他的瞳仁里,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叠,他狠狠地恍惚了一下,才醒神走过去。
看到江焕过来,路鹤里掐灭了烟,冲车的方向挑了挑眉,意思是:“走?”
江焕点头,路鹤里便一步跨上了车,上他车的动作居然有点熟门熟路了。
路鹤里坐上去之后才发现,上次自己搭了江焕的车之后,副驾的椅背角度他没有给调回来。江焕的车,干净整齐到能直接拉去4S店的展厅,只有副驾的后背大咧咧地向后仰着,上面还沾着几撮白色的猫毛,跟整个车内严谨周正的氛围非常不搭。
路鹤里汗颜地用手扫了一下猫毛,讪讪道:“你……养猫了啊。”
“嗯。”江焕就像每个亲生儿的父母一样,忍不住想炫耀自己的娃,“很可爱。”
「很可爱」的路大队长脸一抽抽,掩饰地抓了抓扶手,眼神乱飘:“话说……我也养过猫,你知道吗,有的猫不爱吃猫粮的。”
“是吗?”江焕难得地多跟他搭了几句话,认真地思考着,“那吃什么?”
“香煎牛排啊,糖醋排骨啊,炸鸡啊,薯条啊,还有……草莓酱夹心面包。”路鹤里一时忘形,眉飞色舞地历数着自己爱吃的东西,“还特别爱喝可乐和啤酒,冰镇的。”
这些「猫食物」显然超出了江焕的认知范围,他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路鹤里连忙收敛,坐正身子,干咳一声:“反正……试试呗。”
江焕「嗯」了一声,继续默默地开车,路鹤里立刻转移话题:“你打算去哪找阿璧?”
江焕抿了抿嘴:“我知道他住哪。”
“他还能在家乖乖等着你来抓?”路鹤里玩着打火机,摸了摸又塞回裤兜里。
“他不会离开那个地方。”江焕没头没脑地甩出一句,斜眼瞟了瞟,“想抽就抽吧。”
“你的车上能抽烟?”路鹤里惊讶。江焕的车,一看就是那种不允许抽烟、不允许吃东西、不允许喝饮料的龟毛车。
江焕按键摇下了窗户,面无表情:“只能抽一根。”
噢耶。路鹤里开心地掏出了打火机。
江焕的车一直往城郊开,渐渐开到了一片废弃已久的别墅区。路鹤里向四周看了看,认出这里是本市开发最早的豪宅区。这片豪宅区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属于本市市民津津乐道的八卦发源地。但由于前年附近新修了机场,噪音太大,那些有钱人基本都搬离了,这片曾经的豪宅区就渐渐荒废下来。
快十年无人问津,那些别墅基本都已经杂草丛生,玻璃、门窗都没了,石缝间长满了野生植物。但是奢华的建筑风格,让人一看就知道有过非常辉煌的曾经。江焕的车一直开到了别墅区的最深处,一座几乎算得上庄园的住宅出现在眼前。
这座庄园的面积比其他的都大,而且房屋院落完好,绿植养护得也很齐整,能看出有人在打理,还是有在住人的样子。这样一个古老的庄园,孤零零地屹立在荒凉冷清的环境里,夹杂在破败废弃的建筑群中,显得突兀又诡异。夕阳余晖之下,整座建筑被笼在一片橘黄色的光影里,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温暖和煦,反而有些阴森的感觉,简直像鬼片里的场景。
“阿璧住在这里?”见江焕停了车,路鹤里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嗯。”江焕熄火下车,仰头看着这座庄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悠远的时光。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这是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
路鹤里没有觉得很惊讶。既然江焕现在能一个人住大别墅,那么小时候住过豪宅庄园,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大概真的是出身很好,只是比较低调,以至于同事们都不怎么知道罢了。
他比较好奇的是,阿璧为什么还会住在这样一个四周荒无人烟的庄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