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接着啃蜡烛。
“......”
沈栾风点点头,又喝了两口汤,捏汤勺的指尖猛地一紧。
没有味觉,视觉也不灵敏。
这样的缺陷,对曾经是正常人的钟烬来说,真的不会感到遗憾吗。
当上鬼王,不死不灭。
却要承受着万年孤寂,没有味觉和视线模糊的痛苦。
明明是人形,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却永远跟真正的人类不一样了。
甚至还不如妖或者魔。
毕竟那两类都有实体,都可以品尝世间的酸甜苦辣。
可变成鬼了,却什么都没有了。
蓦地,沈栾风想到赫连泽说的话。
——钟烬,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第68章 讲故事啊讲故事(好玩的)
......
沈栾风把一小碗汤羹喝的见底,那边的墨麟也有样学样的拎着勺子喝了一两口。
墨麟对汤羹的点评是,没什么味道,灵气稀薄,都不如喝两口龙窟灵潭里的水。
外面天色还是黑乎乎的,沈栾风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似乎鬼界就不分白天黑夜。
正在他犹豫着是修炼一会儿,还是领着墨麟出门逛逛的时候。
外面突然来了一道身影,是刚才见过的杨老怪。
杨老怪手里捧着一个簿子,似乎是来跟钟烬汇报什么的。
沈栾风犹豫一下,看向钟烬:“是很重要的事吗?我们要不要回避?”
“不用,坐着吧,鬼界没什么重要的事,每天都是处理些鸡毛蒜皮的东西。”
钟烬挥挥手,几个女鬼飘过来把桌上的汤碗和蜡烛都撤了下去。
杨老怪走进来,嘴巴还是诡异的上勾着,有点像电影里小丑那样的唇形。
沈栾风这会儿才知道,杨老怪不是笑着的,是人家就长这个模样。
对方朝他点点头,他也回了个点头,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杨老怪走到钟烬面前站定,把簿子瘫在桌面上。
钟烬手腕支着下巴,懒散的瞥了簿子一眼,上面写满了字迹,他懒得看。
“你简单说说吧,死一两只鬼的小事就别说了,死的鬼多了也不用说了,直接灭魂你看着办,还有什么事?”
“......”
那还能有什么事呢。
沈栾风抬手蹭了蹭下巴,下巴有些痒痒。
却摸到了另一个人的脸,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是墨麟正朝他下巴处凑过来,微凉的呼吸落在他下巴上,所以才会痒痒。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庞,又突然凑的这么近。
沈栾风呼吸一紧,垂眼落在对方似乎要凑过来的薄唇上,问:“......做什么?”
“旦旦,我眼花了,刚才看到这里有个小黑点,看错了,什么都没有。”
墨麟笑着说话,退后几分。
遮掩他就是闲着无聊想亲人家下巴的恶念。
沈栾风也没在意,自己用指尖在下巴上又蹭了蹭。
将整个身子都倾过来的少年推开一些。
墨麟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还变成小蛇。
毕竟是小蛇的时候,都能随时摸摸脖子,亲亲脸庞,拽拽耳垂。
现在是人形,老是还没接近就被推开了。
怪郁闷的。
......
那边的杨老怪,思索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件能说说的事。
“新来的鬼里,有这么一桩案子。”
“一家三口同时死了,父亲酒后杀了母亲,儿子归家杀了父亲,后又自尽,生前的事理论不清,死后来到鬼界还在纠缠争吵,一家三口打的魂都快散了,还伤了其他几只新鬼。”
钟烬甚至连思索都没有,直接开口。
“儿子记名,等给别的新鬼赔完罪,就送入轮回,他父母直接灭魂,生而不教养,罪加一等,进油锅先炸半个月。”
“好。”
杨老怪连一点停顿都没有,似乎早预料到这种结果。
沈栾风听的眉心一跳,这种一家三口的纠葛,儿子还杀了父亲,不该是同罪论处么。
钟烬断案也有意思,似乎对‘父母’十分有怨念。
其他的事就没什么重要的了,正如钟烬所言。
残害其他鬼,罪责较重就直接拉去灭魂,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杨老怪眯眼笑着又离开了。
沈栾风有些好奇,好奇杨老怪是怎么来到鬼界的,“他是人类吗?”
钟烬看人问话的时候,视线是追着外面走了的人,随口答:“是只老山羊。”
“山羊?他是人的形态,羊妖该去妖界吧,怎么会来到鬼界?”
“......”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钟烬开始给沈栾风讲故事。
——
从前有只羊,被主人圈养在牲口棚里。
有一天,羊跳圈逃跑,开始流浪山村。
羊很聪明,而且心思阴邪,只吃素草虽然也能填饱肚子,但心底馋肉。
没有了羊圈的束缚,羊自然是遵从本性,想吃什么就去捉。
它想吃的第一个食物,是会咯咯叫的母鸡。
它认为鸡叫声真的很烦,吵吵闹闹的就活该被它咬死,吞进腹中。
......
几天后,村民们惊恐的议论着一件事。
说是有个大娘起夜的时候,瞥见自己家的牲口棚里,有个白影正在偷鸡吃。
她以为是偷鸡贼,便愤怒的喊了一声。
“干什么的!偷鸡偷到我赵肥婆家里,看我把你捉住剁个稀巴烂!”
听见她的喊声后,鸡棚里的‘人影’缓缓转身。
那分明是只站立着学人走路的羊!
羊脸由于嘴型,像是挂着一抹邪笑,嘴里叼着往下滴血的鸡脖子。
就这么瞪着赵肥婆。
紧跟着猛地叼着死鸡,伶俐的蹦出鸡棚,很快消失在夜幕下。
赵肥婆吓得愣在当场,纵使知道那是一只羊,但画面实在诡异。
反应过来以后,还是渗的满头冷汗。
天还没亮就把当家的喊起来,点亮了家里所有的灯烛,就这么守了一夜,没敢睡觉。
生怕那只诡异的羊再跑来。
小山村里问来问去,很快就听说村尾老张头家,他们家丢了只羊。
但老张头说,他们家那只羊呆呆愣愣的,不可能站着学人走路偷鸡。
为什么说一只羊看起来呆愣呢。
因为老张头家的儿子,前些日子娶媳妇儿。
娶媳妇儿自然就要烹牛宰羊的招待亲友。
原本他家里是有一只公羊,一只母羊,以及母羊两个月前生下的四只小羊羔。
老张头看了看那出生的四只健康小羊羔,刚巧生了两公两母。
断奶有十天了,都已经可以独立进食。
于是就谋划着把大公羊,也就是逃跑的那只羊宰掉招待亲友。
那是一个阴天的傍晚。
农户里的老头在羊圈栏杆上敲敲烟袋锅里的灰烬,扭头喊后日就要大婚的儿子。
“壮伢子,明儿个把你老刀叔喊来,将这大羊宰了,熬锅浓浓的羊汤,招待亲家呐!”
“好嘞爹。”
羊圈里,嚼着草叶子的公羊,半垂着白绒眼皮,嘴里的咀嚼动作未停。
没有人知道羊能不能听懂人话。
第69章 讲故事啊讲故事(好玩的2)
也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深夜,公羊盯着刚给自己生了四只羊羔的母羊,心底是什么滋味儿。
总之,夜幕一个炸雷响过后。
公羊的羊角,戳穿了母羊的喉咙,一击毙命。
母羊连嚎叫的机会都没有。
只剩下墙角四只刚断奶的小羊羔,瑟瑟发抖。
天亮了。
老张头心疼的在羊圈外直跺脚,最后用点燃着的烟袋锅,狠狠砸了公羊几下。
公羊背上雪白的羊毛,被烫出几圈黑印,羊皮抖了抖。
最后。
被扔进锅里熬羊汤的,是那只因为打架,而被公羊角戳死的母羊。
只是羊汤还没熬好,媳妇儿亲家又叫人来传话了。
说是老母年纪大了,就想吃道烤羊排。
众所周知,烤羊排得要月份小的乳羊,肉质才更鲜嫩多汁。
老张头笑眯眯的应下,为给儿子娶媳妇儿,他什么都舍得,何况是几只羊。
公羊还是卧在羊圈角落里,冷眼嚼着草叶。
看着两只小羊羔被捉出羊圈,一刀割喉放血。
那边就开始活剥羊皮了。
两只小羊羔挣扎的很厉害,剥皮的时候,四肢弹跳不停。
老刀叔是个经验老道的屠夫,一边笑眯眯的跟主家说话,一边拎着细刀,极其富有技巧的在羊羔屁股上转了一圈。
然后单脚踩着羊羔后腿,手指头抠进几寸羊皮底下,双手轻轻一撕。
红嫩嫩的羊肉就露出来了。
小羊羔也不再挣扎,只是能瞧见,没皮了还疼的直发抖。
一直到没了气息,小小的羊身才彻底没动静。
老张头哈哈笑着,看着这么肥嫩的羊肉,心生欢喜。
扭头瞧见公羊直勾勾的盯着被剥皮的小羊羔,乡音极重的随口骂道。
“瞅啥呢,你个畜生也会心疼么,憨头傻脑还盯着瞅呐。”
村民们有勤快的妇女,正切着葱姜蒜,来老张头家帮着张罗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