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少说少错的想法，阑深沉默了一路，稳稳地将车开到医院。
林苗比他想象的还有敏锐。
倒车入库，阑深解开安全带，还没等下车，林苗就皱着眉头问他：“学长今天是不舒服吗？”
阑深面上风轻云淡地一笑：“为什么这么说，还好啊。”
“你总是想揉肚子，是胃不舒服吗？”
阑深在实话实话和敷衍过去中犹豫了一下，又因为猫猫的事不能说，他最终折中含糊道：“还好，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林苗面上瞬间紧张起来，立刻想起来前几天见到阑深时，阑深看起来也十分不舒服，估计也是胃疼。
他比当事人还紧张：“之前也有过吗，查过什么原因吗，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阑深牙疼地咬住后牙槽。
果然不应该撒谎，这下只能耐心一个个圆：“有过，不严重，没查过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安慰到：“真没事，过会就好了。”
林苗不大相信，一整个下午眼睛就像黏在阑深身上，生怕他在硬撑。
阑深努力装得没事。
但是胃好像故意在和他唱反调，疼痛愈演愈烈。
难道是变猫的时候吃的炸鸡？还是吃的太杂了消化不良？
阑深脑筋急转，捏紧手指，又轻又缓地吐出一口气。
之前肠胃炎都没这么疼，身体的本能反应做不了假，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
林苗赶紧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语气难得带了点冷硬，听得出来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还说不严重！”
“你坐在这里休息。”他把阑深按在座位上，自己去给他接温水。
把水递给阑深，同时拿起手机搜索。
等阑深喝完水，正好放下手机：“总是无故胃疼，要不还是这周末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阑深愣了一下，林苗把他的迟疑当成了不愿意，小脸瞬间板了起来：“不要炜疾忌医，这是不对的，做个无痛的胃镜很简单的，可以排查很多问题。”
阑深看着林苗一板一眼地念起查到的资料，认真地给自己科普胃疼的危害，不禁失笑。
“你还好意思笑。”林苗恼怒，“不听算了，谁想关心你身体。”
“我的错我的错，”阑深举手投降，“听你的，不是在笑你，只是因为你刚刚太可爱了。”
林苗也有自己的脾气，决心这次绝不轻易理会他，盯着空空的墙角数砖缝。
阑深眼睛一转，收手捂住自己的胃，眉头微皱，刻意表现出两分不舒服。
林苗瞬间忘记生气，连忙小声关心：“休息会吧，要不今天请假不实习了？之前有没有吃什么药，要不要买？”
阑深摇摇头，抓住林苗的手：“你陪我在这坐一会，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苗看他身体微微弯下，蜷着似乎不太舒服，连忙抓着他的手安慰。
这一抓，感觉阑深的指尖好凉，确实与平常不太一样。
林苗捂了一会又感觉没什么用，手足无措，半晌，伸手轻轻拍了拍阑深的背，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一句安慰人的话。
林苗双手捧着阑深的手：“呼呼，痛痛飞飞。”
吹完还眨了眨眼，看着阑深，似乎在看安慰的效果怎么样。
阑深实在手痒，大拇指和食指一捏，捏住了林苗正在吹气的嘟着的嘴。
捏成了一个小鸭子。
“嗯嗯嗯？”林苗有语调问他怎么了。
阑深敛下眼里其他颜色，指尖微微用力，捻了捻他的嘴唇。
……好软。
这是唯一的想法。
在林苗疑惑的眼神中，阑深赶紧收回手指，若无其事：“没事。”
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状似回味。
——
选择做无痛胃镜需要打麻药，必须要有人陪同。
阑深的爸妈都去了外地，这个重任理所应当地落在了林苗身上。
阑深去的是有名的私立医院，贵一点但是条件好很多，做胃镜都是单人的房间。
林苗嘴上说着只是来帮忙监督一下，其实比阑深本人还要紧张。
阑深提前空腹，林苗就紧紧跟着，像一条小尾巴：“怎么样怎么样，会不会饿，头晕吗？”
“饿一天饿不死。”阑深语气里透着无奈。
林苗撇撇嘴，又跑前跑后跟医生问。
医生见多了，语气毫无波澜地安慰：“没什么问题的话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全程四五十分钟就能醒来。”
林苗暗暗松了口气：“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他搓着手在病房外坐下，紧张的几乎无法呼吸。
明明大概率没什么问题，但是坐在病房外总是有种格外的无力感。
冰冷的走廊，惨白的光线，刺鼻的消毒水味，每个都牵动着林苗的神经。
这半个小时过得无比漫长，林苗的视线只落在房门上，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想不到。
他什么也不敢想，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他都不敢赌。
“阑深的家属？阑深的家属是哪位，过来一下。”
林苗猛地回神，连忙起身：“我我我。”
“你是阑深的……”
林苗抿了抿唇：“他朋友。”
“哦好，跟你交代一下。”护士领着他走进病房。
房间里陈列着许多他不认识的仪器，阑深侧躺在床上，穿着条纹病服，麻药劲还没过去，眉头微皱，似乎虚弱的不太舒服。
头顶上是一个大屏幕，应该是一声用来看胃内情况的。
林苗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听护士说话，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
“这是阑深胃内部的照片，内壁，入口都没什么问题。”护士递过来几张轻飘飘的纸，上面有几张彩图，“目前是没检查出什么息肉、糜烂。”
林苗刚松了口气，只听见护士继续：“有点慢性浅表性胃炎，问题不大。”
林苗连忙问：“这个会怎么样，需要吃药吗？”
“正常的，主要是注意饮食，”护士想了想，“你说之前总是胃疼？那也可以开点药。”
林苗连连点头。
“平时少吃辛辣生冷，忌烟酒，麻醉醒来后不能开车，两个小时后才能吃东西……”
林苗拿着手机，把护士说的每个要点都记下来。
“行了，没事了，你陪着他醒来吧。”
林苗搬着小板凳坐在病床边，护士房门一关，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苗缓缓舒了口气，看着阑深的脸，抿住嘴角。
半晌，悄悄伸出手握住阑深的手：“还好没事。”
麻药劲消退了一点，阑深似乎恢复了点意识。
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林苗知道麻药后的症状，听了一耳朵，确定他没什么不良反应就没多在意。
“林苗！”阑深突然口齿清晰地喊了他一下。
“哎，我在。”林苗以为他清醒了，结果一回头阑深还是躺着，眼睛半睁不睁，显然没有完全清醒。
“林苗……林苗。”阑深迷迷糊糊说。
“我在呢，你要说啥。”林苗抓住他的手，弯下腰去看他。
阑深费力地睁开眼睛，似乎双眼无焦点地看了一会，好不容易确认了眼前的人，手上的力度一下子就收紧了。
“林苗……我好喜欢你啊。”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不清楚，阑深顿了一下，又重复道：“我喜欢你啊。”
林苗失笑，心里暖暖的，同时还得安慰这个大男孩：“我知道。”
“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答应我！”麻药作用下，阑深显得更无理取闹，“追你半天，都不理我……”
林苗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我哪里没理你？”
“变成猫也不搭理我！”阑深疯狂自爆，“你就喜欢猫猫不喜欢我！你亲猫不亲我！”
林苗被他语出惊人，抬头看了看房门。
护士见多了麻醉后胡言乱语社死的病人，没按紧急求助按钮根本不进来。
林苗放下心，低声哄着阑深：“我答应你，答应你行吗。”
“真的？”阑深晃晃悠悠抬起手，带着点稚气，“拉钩。”
林苗只能跟他拉钩，嘀咕似的抱怨：“关键你醒来记不记得。”
“你说什么……”阑深思维又不知道跳到哪里去了，“拉钩？你要去钓鱼吗？”
林苗瘪了瘪嘴，用指尖戳他，把阑深按回床上：“你就好好休息吧你。”
阑深似乎是听进去了，病房里安静了一会。
林苗低头看着自己拉钩的小拇指，揉了揉。
转而六七分钟后，头顶传来悠悠的声音：“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林苗抬头对上阑深清醒的眼神，反应过来，连忙把纸递给他，“你说检查结果吗？没什么问题。”
林苗如同背书一样把护士交代他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转述给阑深。
阑深挑眉笑了笑，调侃：“我就说没事吧，就你担心。”
林苗却兴致不高，闷闷地应了声。
阑深见状敛下笑容，无声地叹了口气：“怎么了？”
“没事。”
阑深想了想：“我给你添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