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数到第十二下的时候,角落里的那一团动了动。
像是一只笨笨的小鹿,侥幸从猎人手中逃过一劫,自以为聪明,还要再去招惹。
被子往上拱了拱。
林雪皎慢慢地从中钻出来,似乎只要遇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再次缩回到温暖舒适的港湾。
可是他不知道,这“港湾”脆弱的不堪一击,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将其摧毁,然后毫无顾忌地品尝着里面的美味。
以周独寒的性子,是不会这般轻佻戏弄的。
原本是这样的。
可小师叔实在是娇软可欺,让人忍不住去想:若是他不欺负,岂不是要让别人欺负去了?
还不如就让他来……至少,他还不会欺负得太狠。
杂乱的思绪一闪而过。
一股香软的气息靠近了过来,湿漉漉、软乎乎的。
林雪皎一紧张就想要咬东西,此时贝齿咬在下唇瓣上,留下了一道水亮的印记。
他想要过去,心里又害怕,不敢太过于靠近,于是便踮起脚探出了半个身子,将手伸了过去。
一双小手白皙软和,许是太过于紧张了,指尖泛着红润,还在轻轻打颤。
在半空中停顿片刻后,试探着伸入了周独寒的怀中,小心翼翼地翻找着
……好烫。
青年身上的火气过旺,身体结实,线条有力。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匹蛰伏下来的狼,随时可以暴-起咬断猎物的咽喉。
林雪皎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给吓到了,哆嗦了一下,咬咬牙,继续往下摸去。
青年的腰腹紧实,硬梆梆的,每一处都清晰分明,如同石头一样。
足以想象,这具身体拥有如何的爆发力。
林雪皎一手撑在床板上,一手努力去摸,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会儿,不免感觉到了酸痛。一个失神,终于保持不住平衡,往下跌了过去。
心一慌,伸手一抵,直接整个手掌都按了上去。
“啊……”
惊呼了一声后,林雪皎下意识地想要收手,却被人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源源不断的炽热从掌心传达了过来,手指不安地动了动,生怕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他的脸颊顿时红了,一直蔓延到了脖颈处,好似一颗熟透了的蜜桃,轻轻咬一口,就会淌下甘甜的蜜汁来。
“放、放手。”刚开始林雪皎还撑着胆子命令,可话说到一半,又软了下去,颤声道,“不要这样,求求你了……”
周独寒声音沉沉:“当不起小师叔的一句求。”
林雪皎的眼尾湿红,颤巍巍的:“你想要怎么样?”
还未等到回答,先感觉到掌心下的腱子肉跳动了一下,他眼睛一红,差点就要直接哭出来了。
实在是我见犹怜。
周独寒的唇角含着笑意,温和道:“小师叔实在是误会我了,我只是想把令牌交给小师叔,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林雪皎迟疑地望了过去。
青年半阖着眼皮,脸上一阵风轻云淡,像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别无他想。
可若是仔细看去,青年的气息微乱,发鬓间湿了一片,喉结时不时上下滚动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林雪皎没有发现这异样,于是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这通鬼话:“那……令牌呢?”他的视线飘忽了一下,“被你藏在哪里了?”
周独寒:“没藏,在这儿。”他起身凑到了林雪皎的耳边,唇齿间呼出了一股焦灼的气息,“小师叔,再仔细找找就是了。”
林雪皎蓄着眼泪,低头看去。
再往下……
他的鼻翼微微一动,吸了吸气,听话地继续摸索。手指很快就碰到了一处像是令牌的东西,试探着地抓住。
耳边随即响起了一声闷哼。
林雪皎忙不迭地把手抽了出来,手掌间还握着一枚似木非木的东西——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令牌。
令牌上似乎还带着青年的体温,仔细一看,正面刻着鸾凤云中现的宗纹,反面则是写着“周独寒”这三个字。
确实是参加外门遴选的令牌。
之前一心想要找到这枚令牌,现在真的到了手中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现在双手捧着令牌,就像是拿着块烫手山芋一般。
林雪皎低垂着下颌,精致的眉眼间满是茫然无措。
还好,周独寒很快就给予了帮助:“小师叔在想该怎么办吗?”
林雪皎愣愣地点头。
周独寒:“不如毁了吧。”他的语气轻松,不像是在说一件关于自己的事情,“没了令牌,我就不能去参加外门遴选了。”
林雪皎的手指收紧,令牌有棱有角,硌得手心微疼。
听着这话,他不免有些迟疑。
这样……会不会太坏了。
外门遴选的名额难得,就这么毁了的话,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若是这件事落在林雪皎的头上,怕是要哭得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在想如何是好的时候,从旁伸来了一只手,将他的手掌包裹在了其中,手腕一用力,就听见清脆的“咔嚓”一声,令牌碎成了粉末。
林雪皎的手掌心空空如也,风一吹,就连尘埃都了无踪迹。他的唇角微微张开,怔在了原地。
周独寒徐徐道:“如小师叔所愿——这样一来,我便只能当小师叔的奴仆了。”
眼瞳沉沉,目光从卷曲的发梢一路向下,扫过小巧的鼻尖与柔软的唇角,紧接着就是白皙的脖颈,最后落在了滚圆的脚趾上。
轻笑了一声后,意味深长道,“为小师叔宽衣梳头,跪地穿靴,伺候左右,日日不离。”
不知为何,林雪皎没有任何的喜悦,反倒是后颈一凉,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周独寒:“不若就从今日开始。”
阴影从上落下,将纤瘦的身影笼罩在了其中,“小师叔是要先宽衣,还是要先穿靴,还是……”目光在白玉般的脚趾上徘徊了片刻,嗓音着带着笑意,“先做些别的?”
林雪皎肩膀绷直了起来,想要从阴影中逃离。
可青年靠得实在是太近了,一步步被逼到角落,无处可退。
背倚着冰冷的墙壁,半敞的窗户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林雪皎小脸一白,一下子竟然使出了昏招,小腿胡乱蹬了过去,想要不让人靠近。
只是还没踹到对方,就被人紧紧地攥在了手中,如同是自投罗网一般。
周独寒缓声道:“看来,小师叔是想做些别的。”
林雪皎的喉咙一紧,哆哆嗦嗦地说:“没有,我没有想……”
周独寒:“嗯?是吗?”
林雪皎眼泪汪汪,眼看着周独寒真的要做什么,口不择言:“以下犯上,你不能这样,呜呜……你是个坏人……”
说着,眼泪濡湿了一片,鼻尖红润,显然是怕得狠了。
周独寒的动作一顿,无声地轻叹:“小师叔。”
林雪皎忍不住打了个嗝,眼睫上一片湿蒙蒙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周独寒伸手揩去眼角的湿泪。
与娇嫩的皮肤相比,他的手指太过于粗糙,指腹上还生着一层老茧,这么一碰,就留下了一道红痕。
林雪皎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声响,零零碎碎的,淹没在了唇间。
周独寒的眉心微微一拧:“也不知我做错了什么,小师叔竟然将我当成了坏人,我真当是万死莫赎。”
林雪皎的嘴唇动了动:“你、你……”
他想要把刚才的“罪行”复述一边,但仔细一想,却也找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什么宽衣梳头,什么跪地穿靴,都是他曾经亲口说的,用来羞辱周独寒的。
如今周独寒真的按他的话来做事,也算不得冒犯。
若是细细计较下来,是他先做了坏事。
半夜潜入别人的房间,还想要偷东西。
他是小偷。
他才是坏人。
林雪皎眼中的茫然退去,渐渐地变成了心虚与愧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在周独寒的眼中,林雪皎的眼睛澄澈,如同一眼就望到底的溪流湖泊,一下就看穿了心中所想。
他也毫不意外,顺着说道:“说起来,还是小师叔先闯入我的房间的。”他凑上前去,“按律,应当把小师叔送去宗门戒律处才是。”
——这当然是周独寒瞎说的。
上清宗确实清规戒律繁多,对于偷盗之事几乎是下了重刑。
可……小师叔的身份放在这里,这般的贵重,而他只是外门杂役,就算是去了戒律堂,也没有人会当一回事。
但偏偏林雪皎就真的信了。
不仅信了,还慌张了起来,眼睫飞快地闪动,像是在找合适的说辞。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拽住了衣角,哀求道:“别、别说,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周独寒皱眉拽下了林雪皎的手,一副保持距离的模样,生疏而恭敬道:“小师叔怎么会错呢?”他怅然道,“错得应该是我,竟敢肖想成为内门弟子,想来也是,我这般低贱的杂役,又怎么能配进内门呢?也只能如小师叔所说,这辈子就当个奴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