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绍琛察觉到周然的打量,心里不悦,在坐下后咳嗽一声提醒,“你是代表委员会过来调查?”
周然听出他的不满,职业素养十分好地开口,“请上将放心,委员会和元帅已经对您的情况进行了解,在您没有养好伤之前,都不会过多打扰您,我只是来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况,以便于积云一号失踪事件的重新调查。”
他打开文件夹,拿着钢笔在第一页写明了日期和地址。
周然的动作落入迟宁眼里,令他想起了昨晚上的观察日记。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想要观察楚绍琛啊。
好可怜,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下。
连受伤都要成为研究对象,不仅得病重,还要接受审问。
联邦政府就是这么对待功臣的吗?
真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心眼比鸡眼还小。
“请问上将,积云一号曾在GM3出现,是否属实?”
“嗯。”
“您曾下过命令,追踪积云一号?”
“是。”
周然速记水平很高,每一个问题都提得很精准。
“那在事发当时,执行任务的赤地号出现过什么异常吗?”
“当时——”
一声很轻地啜泣打断楚绍琛的话,他看向身边,发现迟宁低着头正在哭。
眼泪掉下来,砸在衣服上,洇湿了一片布料。
如果不是刚才那声啜泣,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在哭。
像是习惯了隐忍,连哭都不敢让人知道,只敢偷着哭,默默流泪。
楚绍琛皱起眉,握住迟宁的手,声音少了刚才的冷硬,“别担心,只是例行询问。”
迟宁轻轻摇头,反握住楚绍琛的手,咬着下唇不肯说话,连头都不肯抬起来。
太过分了。
联邦秘书处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咄咄逼人,跟审犯人一样。
“宁宁……”
“我、我——呜呜呜!我就是难过,心口疼,我、我那是心疼你。”
心疼你居然是在为这样的政府卖命。
听到楚绍琛无奈的语气,迟宁抬起眼看他,眼睛比兔子还红,全是委屈。
纤白的手指抓着他的手,一副倔强的神情。
旁边站着的沃斯,听到迟宁的话,老泪纵横。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心疼他们上将了。
为联邦卖命,大大小小战役参加过上百次,无数次的胜利都是拿命换回来的。
舰队多少士兵牺牲,甚至有上将和中将、少将牺牲。
一条条鲜活的命,才换回如今联邦来之不易的稳定。
沃斯别开脸,悄悄抹眼泪,恰好错过迟宁对着楚绍琛眨眼的小动作。
迟宁转头,眼神不满地盯着周然,却又不说话,只是这么无声指责,仿佛周然是个罪人。
楚绍琛被迟宁的一系列操作折服,放软了上身,靠在沙发上,脸色比刚才还苍白,表情比刚才还冷漠。
“从我加入舰队以后,我就是为了人民而存在。”
迟宁瞪大眼,恍然过后才找回刚才的感觉,连忙说:“你现在不止是上将,你还是我的Alpha,你不能丢下我。”
说完这句话,迟宁眼含泪水,看向僵坐在那里的周然。
噫?这就坐不住了。
视线一片模糊,迟宁差点忍不住抬手擦掉碍事的眼泪。
眼睛好痛,熬夜后哭也太难受了。
“周秘书,难道联邦政府就是这样对待一个将性命交付给人民和军队的人吗?他为帝星,为联邦付出了那么多,难道还换不回一个养伤的假期吗?”
迟宁一句句的责问,令周然差点就想要跪地给楚绍琛磕一个。
迟宁眨了下眼,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哽咽道:“昨晚他被抬着回来,狂风暴雨,血染红了他的衣裳,我看着他那样,以为就此要失去他,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终于把他从死神手里救回来,你能理解我作为家属的心情吗?”
要不是昨晚,他还不知道自己晕血。
差点比楚绍琛还先一步嘎了。
周然如芒在背,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败类。
“迟少爷,你听我说——”
迟宁别开脸,看了看楚绍琛后说:“你看他脸色多苍白,眼神多疲惫?”
“他需要静养,不能被打扰。”
周然:“……”
他怎么好像闻到了炖排骨的味道。
补血是吃排骨吗?他怎么记得应该是鸡汤之类的。
不管怎么样,此地不宜久留。
但迟宁这么伤心难过,看来楚绍琛的伤势的确不轻,短时间内无法率领舰队出战。
周然站起来,正准备说出辞行的话,就对上迟宁幽幽的眼神。
迟宁抿着唇,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周秘书,你说我说的对吗?”
周然:“……”
迅速收起文件,向楚绍琛和迟宁鞠了一躬,“迟少爷说得对,上将需要好好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
迟宁点头,“沃斯,送一送周秘书吧。”
沃斯听到自己的名字,倏然回神,佩服地看了看迟宁,然后上前抬手,“周秘书请。”
周然脚下生风,没有一点犹豫,离开了客厅。
迟宁眨眨眼,确定人走了之后,眼里的哀切瞬间失踪,神采奕奕的。
旁边“病重”的楚绍琛挑了下眉,看着迟宁。
“好玩吗?”
作者有话说:
更了!啾啾,晚安!
第9章
迟宁眼睛还发红,眼神却带着兴奋,点了点头。
“好玩。”
不等楚绍琛开口,又说:“上将,可我也是真的担心您,看上去联邦委员会与您出现了信任危机。”
从结果来看,楚绍琛才是受害人。
积云一号失踪的事早在帝星传得沸沸扬扬,没有发现任何残骸,说明积云一号上的人还有生还可能。
但恰恰是这样,楚绍琛成为了怀疑对象。
因为积云一号上的军校学员,是楚绍琛手底下的。
不过他不懂,就算积云一号上的四个学校涉嫌背叛联邦,跟楚绍琛有什么关系?
楚绍琛是最不可能背叛联邦的人,更别说和星际流寇为伍。
“很正常。”
他明白联邦政府的做法,对于无法控制的事情和人,就会出现猜忌。
但他没办法苟同。
左肩的伤又在隐隐作痛,并不是演戏,他看着迟宁,“等我伤好了,带你去赫利亚号看看。”
赫利亚号?
那可是联邦的最强星舰,而且——
迟宁瞪大眼,好奇起来,“你说的是舰母赫利亚号?”
“嗯。”楚绍琛点头,“前一阵例行检修,送回了基地。”
“我可以上去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要记住,你不再只是迟家的少爷,更是我的Omega。”
楚绍琛眼神认真,“不论去到那里,你都享有和我一样的待遇,不用因为优待而不适应,这一切是我在战场换回来的。”
作为舰队的上将,为和平牺牲了自我,为什么不能受到优待?
理所应当的语气,让迟宁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期待,“那你要好好养伤,不能再受伤了。”
迟宁站起来,扶着楚绍琛胳膊,“你伤口还疼吗?白医生说过,卧床静养比较容易恢复。”
然而,一天之内,楚绍琛上上下下几次,还都是因为他。
他心有愧疚, “上将,接下来几天交给我,我一定会让您早日康复。”
楚绍琛偏过头看他,脸上隐隐透出笑意,故意问:“那你要怎么照顾?”
这么认真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他应该再早两年把迟宁带到身边的,不该因为担心迟宁不接受而没有行动,让他吃了这么多苦。
不过现在还不晚,比起两年前,他根基稳固,能更好地保护迟宁。
怎么照顾?
迟宁被问住了。
他没照顾过人,为了上交生活费,打工的地方是一家星舰模型店,公开星舰的百分百还原模型,很受欢迎。
照顾模型他挺厉害的。
人应该也差不多吧?
“衣不解带,日夜陪伴?”迟宁认真思考,走到卧室门口时说:“连饭都不用你亲自吃那种照顾。”
楚绍琛着实想不到迟宁会这么说,脚下差点绊住,看着迟宁的眼神复杂又心疼。
本该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就因为腺体问题,遭受不公,需要委曲求全、看人眼色度日。
他想象不到迟宁是怎么长大的,还性格这么好,这么招人心疼的。
“不——”
“不,你需要。”
被迫成为重伤病患的楚绍琛,躺到了床上,被子拉到胸口,连枕头都调好了位置。
他侧过脸看床边的迟宁,见迟宁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失笑问:“不无聊?”
迟宁摇头,“不会啊,我觉得这么坐着挺好的。”
“而且你是病人,身边需要人照顾,光脑和终端不能代替人的嘛。”
他那么聪明,岂是小小光脑和终端可以取代的。
那样不显得他的存在毫无价值。
闻言楚绍琛应了声,突如其来的疲惫让他很困,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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