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是玛萨族的祭祀,在深海里活到了现在……斯派克的首脑是那个女人,晏少峰的前妻,她被神使洗脑了……我一直跟晏南在一起,我的话你们不信,他的话总可以相信吧?”
一遍遍重复着发生过的事,一切在他看来都简单明了,但对方却非要从他的字里行间刨根究底,编造出了无数个令他啼笑皆非的阴谋论。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哭,也大骂,可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毫无意义。
每日只有极为朴素的面包和培根,他被禁止睡觉,一旦闭眼就会被泼水,大脑逐渐变得麻木,已无法思考,浑浑噩噩地坚持,仍是在说“不知道”、“问晏南”……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张椅子上、那个封闭窒息的铁房子中时,不知道是那句话打动了对方,他被放了出来。
恍惚地走在阳光下,大街上的人都在看他,因他狼狈的模样,因他格格不入的穿着。
雪兰从来都格外注意行为举止,但此刻却毫不在意了。拖着疲惫的身体,他缓慢地走去了一张审查院对面公园的一张长椅上,坐下后拨了晏南的视讯。
等到视讯自然挂断,对方也没有接。没有再继续找晏南,他转而给弗瑞拨了电话。令他意外的是,弗瑞也消失不见,竟然没有接他的视讯,也没在之后回复信息。
雪兰没有多想,他脑子太昏沉了,现在完全是凭借毅力在支撑。暂时放弃了找他们的打算,雪兰叫了辆租赁飞行器,准备回家先休整一下。可到了门口却见,那栋房产已被贴上了封条。
这一刻,雪兰感到了不对。
昏沉的大脑如针扎般疼痛,那滋味令他警醒。
就地坐在了门前,他开始在终端查看这几日的新闻。视线在手腕上浮起的光屏画面上扫过,新闻中的内容令他如坠冰窟——
“众议院首席议员弗瑞疑似斯派克叛国案的幕后主脑……内部消息称,弗瑞化名‘神使’,在幕后指挥莉莉安娜进行非法人体实验,意图重复机械帝国叛国案……动机不明,物证确凿……据悉,莉莉安娜是机械帝国叛国案犯人晏少峰的前妻……弗瑞举报晏少峰一事似有蹊跷……该案物证来源无法解释,实为同伙反目……‘狗咬狗’……”
雪兰静在了当场。
手腕落在腿上,光屏忽闪了一下,消失不见。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大脑似要爆炸,却已顾不上这些,雪兰开始给熟悉的亲友打电话,可是无一例外,不是无人响应就是占线,就连来到首都圈后对他最为亲善的罗浮也没有接起他的电话。
雪兰虽然从小耳濡目染,知道政坛中“利益第一,感情第二”,但却是第一次真实地体会到这几个字背后的冷酷有多让人心寒。
打击的确沉重,却没能击倒雪兰。他没有绝望,因为他还有晏南,已是第一军团军团长的晏南一定能帮他家洗刷冤屈。晏南也许情感上会不舒服,但是他相信,只要他提,晏南便会答应。
在原地静坐了一阵,他振作起来,一边给晏南发信息说明情况,一边坐上租赁飞行器,前往第一军团总部所在的军区。
-
他不是第一次来第一军团的军区属地,曾经还穿过整个军区,前往军港登陆独角兽号。没想到的是,这回他居然连军区大门都进不去。
两名军士拿着突击步枪指着他,“军区重地,请离开。”
雪兰怀疑是自己如今形貌太狼狈以至于对方把他当成了流浪汉。
“我找晏——”
“请立刻离开!”
“……”
他退让地摆出投降的姿势,向后退远,乘上租赁飞行器暂时离开了这里。
在军区附近随便寻了个旅店,他将自己清洗了一番,在网上订购了一套平时会穿的品牌的西服。等待西服送达时,他在床上昏睡了过去,做了数个噩梦。门铃声令他惊醒,是西服送到了,一看时间,仅睡了不到一小时。
西服因为没有经过量体修改,不太合身,但他已没心思去管这些了,用水将散落的刘海抹去了脑后,他照了下镜子,看见自己消瘦了很多,神色也疲惫萎靡,但多少像个正经人了。
看了下终端,晏南依旧没有回信。勉力压下不安感,他再次赶往第一军团军区。
他换了衣服、修正了形象,可结果还是一样,依然被拦在了门外。
站在距离门十几米处,雪兰面色沉沉,“我找晏南,你们军团长,我是他爱人,麻烦通报一下。”
两名军士无动于衷。
“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到底在不在里面?”
他的话再次落在了空处。
“……”
焦躁感在身体中浮起,又被控制着压下,雪兰深缓地进行了一次深呼吸,之后转身回到了走道尽头。
并不是离开,只是上了飞行器,打算守株待兔。
以前从没做过,如今也不愿意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但他没有办法,生活逼迫他如此,为了达成目的,他只能放下无用的自尊。
雪兰靠坐在座位上,眨了眨眼,将鼻酸压了回去。
-
已经十五日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头昏沉得不行,但他不敢闭眼,因为怕错过晏南。
有时眼睛会不小心闭上,那一刻会有种自己再也醒不过来的错觉。挺吓人的,但他还是没有放任自己休息,坚持着没有尽头的等待。
第二日他开始怀疑,晏南是不是出事了,可他搜索新闻,什么事也没发生——除了他家分崩离析,这个世界岁月静好。
也许晏南在忙,雪兰安慰着自己。在飞行器上发冷地抱紧手臂,他继续着漫长的等待。
第三日傍晚时,余光中看见了几个人,正从正门前经过。沉重的眼皮骤然抬起,雪兰的视线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晏南一身雪白军服,肩宽腿长,正侧着头跟人说话——这人无论在哪,都实在太显眼了。
雪兰拉开飞行器的门跳下就跑,不顾门前军士们警告的大喊和射击的预警,硬生生破开对方的抓捕冲进了门内,冲去了晏南面前。
大概是门前的动静吸引了晏南的注意,在雪兰破门而入后他便停下说话,看了过来。
想象中晏南会张开手臂牢牢接住他,问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哄。可是,当他足够接近,即将伸出手去抱对方时,他身旁的几名军士却动作极快地拦住了他。几乎只是一瞬间,手臂便被别去身后,关节疼得像要脱开,像个意图行凶的罪犯一般,他被压倒在了冰冷的石面上。
“……”
为什么,晏南没有阻止?
来不及?
没反应过来?
混乱的思绪在脑内东倒西歪,背心被兵士用膝盖尖抵死了,力道大得他喘不过气,喉咙甚至翻起甜腥。
“……”
为什么,晏南还不出声阻止?
脸被压在粗糙的砖石地面上,他费力地偏过头、抬起眼,去看那个站在光下,高得他看不见的男人。
用力地向上拧头,脖子疼得像是要断了,终于,他看见了对方的脸——那张一直以来将温柔藏在安静中的面孔,此刻却陌生得令他认不出来。
五官,好像没有变化,可是那神色,冷漠得像冻了万年的冰川。这个人好冷,没有寡言安顺,只有足矣令任何人心生惧意的漠然。
委屈被那冷漠击碎消失,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希望能得到解释,可一袭笔挺军服的军团长连目光也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像是被不知从何处扑来的野狗挡了路,拉了下手套便抬步绕开他继续向前。
路过他身边时,军团长随口对兵士命令道——
“丢出去。”
--------------------
你们知道我写这种虐心感情戏写起来有多快速吗,简直是信手拈来,跟之前写剧情时扒光头发的我判若两人。
我重新找回了自己,朋友们,准备好了吗!
第52章 人就像垃圾一样
被押解出第一军区门外,雪兰被重重一推,踉跄几步,差点跌在地上。他仓猝转过头,向门里看,踏着残阳,晏南已经跟其他人渐行渐远。一道门隔开了他们,但这道门本不该存在。
带着恍惚浑噩的心情,雪兰离开了第一军区,回到了先前的旅馆。
他太累了,已经用尽了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什么也无法思考,什么也再无法做,断电一般,他跌在床上,丧失了意识。
雪兰睡了整整二十日,每天醒来四五个小时,解决生理需求,再重新倒头就睡,不去看新闻,什么也不去想,休养着过度透支的身体。
酒店的房间内一片昏暗,遮光窗帘遮蔽了天光,皱成一团的大床上,一条线体优美的手臂突然抬起,从枕头上画了个圈,砸在了被褥上。
雪兰睁开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渐渐清醒过来,第一反应是看终端,有没有晏南的信息,有没有弗瑞的视讯……都没有。
“……”
晏南对他的遭遇熟视无睹,将他拒之门外——记忆清晰明确,但实在也没有多少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