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方淮凝神仔细听着,和她目前知道的一一吻合,姜直没有骗她。
姜直却不想多提那些,提的越多只会让她和纪方淮之间越来越远。
她平静下来,说:“其实刚刚说的这些都不重要,我也没有什么非要复仇的执念,你爸进监狱是因为他想走捷径,触犯了法律,我只是在恰当的时候提供证据,你妈出车祸和我更没有关系,那真的是个意外。方淮,我只在乎你,我知道我骗你不对,但是……”
纪方淮语气冷淡地接话:“但是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也成功爱上你,我们之间不再是什么姐姐妹妹,恭喜你功德圆满。”
她没有记忆,对她们之间的姐妹之情并无印象,提到时也可以随意践踏。
姜直嘴唇发白,保持缄默。
纪方淮见她沉默,气不打一处来,倏然站起来,嘲笑道:“可是谁说爱上之后就不会不爱?亏你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没想到也会这么天真!”
她这一次是真的离开。
“方淮!”姜直刷地站起来,刚刚送过来的咖啡被打翻,热烫的液体洒在她手上,手背瞬间红肿起来。
纪方淮听到动静立刻站住,见服务员已经过来,她毫不留情地往外走。
姜直是死是活都和她没关系。
姜直带着一身伤失魂落魄地回到A市,问辛零:“被骗真的很糟糕吗?”
“你试想一下,如果一个男人说你是他未婚妻,结果相处半年之后,你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同性恋,他根本不是你未婚夫,你会怎么想?”辛零举例说明道。
姜直:“……”
她试着代入一下,浑身都不舒服。
辛零继续说:“所以你现在根本就是咎由自取,幸亏纪方淮没有喜欢的人,性向也处于迷蒙状态,不然照你这操作,就算是追妻追到火葬场也不一定能追不回来。”
姜直还在试图挽救,说:“可我们关系不一样。”
辛零恨铁不成钢道:“正是因为关系不一样才更糟糕,被最相信的人骗只会更难受,你得庆幸纪方淮还没恢复记忆,不然你迟早要完。”
姜直脸色惨白。
辛零不想一直打击她,说:“不过她那么在乎你,你小时候又那么惨,只要装装惨,伏低做小,在床上愿意当受,她说不定就原谅你了,话说回来,女女之间到底是喜欢当上面那个?还是当下面那个,又或者互攻?”
辛零越说越离谱,姜直冷着脸没说话。
或许她真的错了,仗着自己是纪方淮最亲近的人,自以为了解她就为所欲为。
“明天我会去公司上班。”姜直打算最近都不会再打扰纪方淮,该说的她已经说了,是时候给纪方淮时间静静。
辛零没好气道:“你院还没住完呢,如今这手也受伤了,小心照顾不好留疤,这可是你吃饭的家伙。”
姜直抿唇看着手背没说话。
纪方淮一离开咖啡屋就像是卸掉了身上的伪装,一直端着的肩膀松垮下来,她回到家里连妆都没卸就躺着。
姜直说的那些她都知道个大概,在最初的惊讶后她已经变得无比平静。
姜直说得云淡风轻,其实以前的生活不可能过得好,尤其是在她有纪东元那个弟弟的情况下。
纪方淮卸妆时突然想到姜直也给她卸过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妆下其实是浓妆,这是她特地去找化妆师化的。
她的手和化妆师的手仿佛不是一个手,她根本化不出这么精妙的妆容。
姜直被咖啡烫到的手在眼前一闪而过。
纪方淮眉头紧锁,有一瞬的失神。
虽然姜直全程没有提到过纪东元这个弟弟,但她相信纪东元还会再来找她。
纪方淮去咖啡屋等着,这一次店员都知道她是老板,可能是姜直放手了吧?
纪方淮没太在意,她每天都去咖啡屋,过了两天,纪东元果然来了。
这一次迫于纪方淮的气场过于强大,再加上这是别人的地盘,他没敢放肆。
纪方淮也没给他好脸色,说:“带我去见他。”
纪东元脏话没能说出口,问:“见谁?”
纪方淮笑意凉凉道:“你爸。”
纪方淮去探监,纪昌年和纪东元模样相似,性格却完全不同,监狱生活并没有消去他的戾气,反倒面上阴沉沉的,眼里都是算计。
纪方淮想到在姜直立的墓碑上,她的父亲分明是慈眉善目的。
纪昌年知道纪方淮和姜直在一起,甚至以为她们现在还没分开,一言不发。
纪方淮也只是淡淡地拿起电话,没有做任何铺陈和煽情,说:“我这次来只是想问纪先生一个问题。”
纪昌年看着纪方淮,那眼神凉凉的,仿佛她不是他女儿。
纪方淮毫不在意,说:“你的继女姜直比我大四岁,可她的母亲是在她十岁时过世的,也就是说……”
纪方淮嘴角浮起淡淡讽意,毫无感情地说道:“其实我是小三的女儿。”
姜直为了她故意没提起,可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外婆家的人都讨厌她,对面的男人嘴唇翕动,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纪方淮的探监之旅以她问了一句话终结,她回到家后头痛欲裂。
或者姜直说的是对的,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比较好。
或许……她应该让姜直一直骗她的。
纪方淮不敢再继续忽视头痛,在林绵绵的陪同下来到市医院,医生给她检查过后,说:“建议去之前的医院复诊。”
纪方淮来到A市。
作者有话要说: 姜直:我在医院等你。
纪方淮:(╯‵□′)╯︵┻━┻
摸摸方淮大宝贝。
第44章
姜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错的,只要骗人都是错的,更何况是骗人感情。
只是人们惯常会找借口自欺欺人,把自己做的错事合理化,她也不例外。
空旷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姜直穿着宽大的条纹状病服,死气沉沉地躺着,像一具鲜活的尸体,只有眼珠子在动。
她怕的东西很多,母亲去世时她怕那满缸的血水,夜晚时她害怕孤独,但最害怕的还是纪方淮的拒绝。
在纪家的这些年,姜直过得很糟心。
后爸觉得她小小年纪就不爱说话,心思深沉,怕她引诱他儿子,后妈神经质地以为男人是她的全部,怕她引诱后爸,便宜弟弟自小就被溺爱,视她为异类。
只有纪方淮和她相互依存,像是互相舔舐伤口、抱团取暖的小猫。
她最怕身边连纪方淮也没有。
母亲去世后,纪昌年带着后妈光明正大地住到家里,跟随而来的有一儿一女。
姜直知道她已经成为尴尬的存在,她外婆家想过领走她,但纪昌年对外宣称照顾好友妻女,是绝世好男人,怎么可能让她回去,外婆家里势弱,只得作罢。
姜直还记得她和纪方淮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天真的小女孩还不知道她妈妈是小三,不知道姜直刚刚失去母亲。
她穿着蓬松的白色小裙子,揪着姜直的袖口,奶声奶气地喊:“姐姐。”
“我不是你姐姐!”姜直冷着小脸没理睬纪方淮,纪方淮却混不在意,有好吃的好玩的先找姜直,从此姜直的耳边多了一个聒噪的声音。
“姐姐。”
“都说了我不是你姐姐!”
“你比我高比我大,就是姐姐。”
“你怎么这么烦?我姓姜,你姓纪。”
“我……”纪方淮委屈巴巴地看着姜直,眼睛里含着一包泪,随时都会倾泻出来。
姜直拿她没有办法,道:“算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反正我不是你姐姐。”
纪方淮欣喜道:“姐姐。”
纪方淮并非从小就不受纪昌年喜欢,只是因为和姜直走得近,再加上纪东元小时候爱哭爱闹,很快就成为家里的小霸王,她就慢慢被忽视。
姜直思绪回转,仿佛耳边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叫她姐姐,可她太过贪心,她不愿意只当纪方淮的姐姐。
她突然想喝酒,又想起纪方淮第一次喝酒时的情形,她说她十八岁了已经是成年人,然后一杯就乖乖地倒在她怀里。
姜直拢了拢双手,怀里什么都没有。
“姜直。”女人的声音骤然响起,靳琳全副武装,穿着几乎裹住全身的羽绒服,戴着墨镜口罩,头顶带着一个褐色毛线帽,一眼看去黑糊糊的。
姜直拉回思绪,靠着枕头坐起来。
“你怎么来了?”
“我顺路过来看看。”靳琳摘下口罩和墨镜,露出几乎没有瑕疵的五官,“新剧刚刚杀青,准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正巧这几天辛零也不在,我来照顾你。”
姜直说:“我马上就要出院,你的新电影我还没机会看,不过听说口碑和风评都很好,恭喜你转型成功。”
靳琳听她和自己说着客套话,表情有一瞬间的落寞,问:“你们现在怎么样?”
姜直顿了顿,看着套在手指上冷冰冰的戒指,说:“还在道歉中。”
她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被分手的事实。
靳琳沉默一阵,说:“非她不可?”
姜直笃定道:“非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