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平静清宁,却不知为什么,一下子让叶添材拳头紧攥。
“我当然和他们不一样!”叶添材道,“我比他们更好,更强!”
纪眠:“哦,这样。”
他继续往前走。
叶添材:“……”
“难道我没有努力?”他在纪眠身后道,“我都已经在变好了!就算之前得罪过你,我也向你道过歉了!还要怎么样!”
纪眠闻言回眸,波澜不起的目光扫过叶添材脸庞。
他道:“你要道歉的,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叶添材一愣,听见纪眠下一句话:“之前的老师,你还没对他说过一声对不起吧。”
他从赛琳娜口中了解到,叶添材来到这个班级之前,这里并不是什么问题班。
一切是叶添材来到之后才改变的,他仗着自己的家世收了一批跟班,班上只要有不服从他的学生,都会被他的跟班排挤欺负。
之前的授课老师只是因为想要教好他,被他三次打进医院,最后一次伤得最重,出院后就不再愿意回到学校。
叶添材:“……”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叶添材没有再说话。
之后他的跟班再来找他,他也臭着一张脸,不吭一声。
一天的课程结束,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涌出校外。
纳托磨磨蹭蹭来到教学楼门口,瞄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原本想绕着走开,躲在人群里混过去。
——忽然,他的衣领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一提,提到自己身边。
纪眠:“再等一个人,他很快就会过来。”
纳托:“……哦。”
两人在教学楼门口等了没多久,一个黑发青年逆着人流快步走来。
纳托:啊,是苏老师的房东先生。
和上次见面相比,这个房东先生好像又变厉害了一点?
楚时野远远就发现苏澜身边有个和他挨得很近的少年,是上次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学生。
他的目光从纳托身上扫过,只停留很短暂的时间,又落回纪眠身上。
纪眠:“走吧,先送他回去。”
楚时野:“嗯。”
他走到纪眠和纳托中间。
纳托不明所以,往旁边让让,心道:为什么不去另一边?
刚刚放学的校园人流拥挤,纪眠对纳托道:“来这边。”
纳托:“哦。”
背着书包,乖乖走到纪眠左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走过去的时候,那个房东先生好像看了他一眼。
三人走在街上,楚时野道:“晚上吃什么?”
“都可以,”纪眠余光扫过一家餐馆,对纳托道,“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纳托:“不,不用了……”
这次不是错觉,那个房东先生又看了他一眼。
纳托小声道:“要是回去晚了,我爸会说我的。”
纪眠淡淡道:“你爸经常说你吗?”
“也没有,”纳托躲开他的视线,“就是有的时候,他的心情会不太好。”
纪眠:“原来如此。”
纳托的家,在一片弯弯绕绕的巷落之中。
无人的巷子里,一条小白蛇从楚时野袖口里钻了出来。
楚时野:“?”
怎么忽然冒出来了。
快回去。
他想收回自己的精神体,但是很可惜,根本没用。
小白蛇瞄到旁边的纪眠,开始哼哧哼哧往那边爬。
楚时野立刻按住这条小蛇。
小白蛇在他手里扭动。
“你干嘛欺负它,”纪眠道,“给我玩……给我碰一下。”
楚时野:“不行。”
纪眠冲他眨眨眼睛。
给一下嘛。
楚时野:“……”
楚时野递过去:“只能一下。”
小白蛇欢快地纪眠掌心里疯狂乱扭。
楚时野:“?”
楚时野抬手。
纪眠捂住:“一下还没到呢。”
小白蛇缠住他的手指,一不小心,把自己缠成麻花。
楚时野:“……”
纳托在一边旁观了这一幕,眼底忽然浮出几分疑惑。
他道:“老师,可以问个问题吗?”
纪眠:“嗯,你说。”
纳托指着小白蛇:“这是这个哥哥的精神体吗?”
纪眠:“是呀,很好看,和他一样好看。”
楚时野脚步一顿。
苏澜夸他。
“……”
楚时野悄悄别过脸,没看纪眠那边,心想:苏澜夸他。
纳托更加疑惑地挠挠脑袋。
在他的印象里,精神体都是随着能力者的意识行动,也就是说,能力者心里想什么,精神体就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
他再抬头。
小白蛇依然在纪眠掌心里扭来扭去,蹭来蹭去,一不留神,又想往他袖子里钻。
纳托:“……”
纳托很小声地对纪眠道:“这个哥哥好怪。”
“好像……不太正经的样子。”
纪眠:“……”
楚时野:“…………”
第三十九章 不关我的事
纳托的眼神, 没有恶意,满是纯粹的疑惑。
为了避免被楚时野听见,他还很贴心地把声音压到最低。
纪眠:“……咳。”
他捂住嘴, 别过脸,肩膀微微颤动。
楚时野:“……”
纳托:糟糕,是不是被听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偷瞄楚时野一眼。
那位房东先生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 和刚才一样。
纳托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听到。
但是, 真的很怪。
没见过谁的精神体会这么……这么黏别人的。
纪眠笑够了,回头再看楚时野。
楚时野满脸郁闷。
纪眠:“……噗。”
他又笑了起来。
楚时野:“…………”
楚时野一声不吭地伸手。
纪眠:“好吧好吧,还给你。”
他把指间缠成一根麻花的小白蛇轻轻揪下来, 放到楚时野手心。
楚时野不顾小白蛇的扭动,塞进衣兜里。
依然面无表情。
纪眠:哎呀,好委屈, 好不开心的样子。
他笑着拍拍楚时野的脑袋。
安慰一下。
楚时野看看他,垂下视线。
纪眠:唔, 不那么委屈了。
纳托的视线从这两个人身上游走一圈,略微呆滞。
再拐过一条小巷, 就是纳托的家。
小院生锈的铁门半敞,院子里堆满垃圾。
“……我一周没回来了, ”纳托不小心踩到一袋垃圾,红着脸向纪眠解释, “没,没人打扫这里。”
纪眠:“没关系。”
三人绕过院子, 来到正门前。
砰!
还没靠近家门,里面就传出一阵响动, 像是有谁把酒瓶重重砸在地上。
纳托猛地一哆嗦。
纪眠示意他躲到楚时野身后, 上前轻叩屋门。
“tm的!这么晚才回来!”
大门被甩开, 一股酒气扑鼻而至,有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楚时野上前一步。
这是一个头发数日不曾打理、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也是纳托的父亲,厄仁。
他的脸庞被酒气熏得通红,手里拎着一个快见底的酒瓶,连连打着酒嗝。
“呃,这,这是谁?”
浸泡在酒精里的大脑让厄仁整个人不太清醒,发现面前的脸庞有些陌生,拎着酒瓶,晃悠着凑近。
“哪来的东西……哦!你在这!”
厄仁胡乱漂移的视线忽然扫到楚时野身后的纳托,纳托身体一僵,厄仁当即要撞开楚时野,向纳托冲过来。
然而,他撞不开。
楚时野就站在那里,如不动的山岩。
厄仁一愣,浑浊的眼底陡然涌出一丝戾气:“什么东西,也敢挡我!”
他猛地抬起酒瓶,冲楚时野的脑袋砸下。
咚!
酒瓶咕嘟嘟摔在地上,连带着一个人倒地。
厄仁嗷嗷惨叫着翻滚,衣兜里掉出一枚勋章。
木头刻的勋章,上面画着一只长眼的星星。
纪眠见过这枚徽章,在城门口,许多排队的居民身上,都戴着这枚徽章。
这是救济会的标志。
这个厄仁,居然是救济会的成员。
纪眠站在楚时野身侧:“纳托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厄仁并没有怎么受伤,此刻却嗷嗷嚎了一通,好像很疼似的:“我是他爸!爸爸打儿子,有什么问题!”
他说完,又对纳托怒目而视,摸到一个空酒瓶丢过去:“你这个混账!看着我被打,还不过来帮忙!”
嘭!
酒瓶在地上碎裂成渣,纳托色变,颤抖着后退一步。
厄仁:“还想跑!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和你死掉的妈一样……”
他的嘴里蹦出一堆不堪入耳的污秽骂词,歪歪扭扭地爬起来,要往纳托那边扑。
下一秒,他的脸上重重挨了一拳,整个人再次摔在地上。
这一下的力度不轻,厄仁叫得如同杀猪,半天爬不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愤怒地抬起脑袋——
楚时野漠然垂眼,暗棕眸底深处,如夜染般的冰冷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