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今扶昨夜一听到她的话,立刻就能作出反应,是不是说明他比自己更快地意识到了当下种种机缘巧合恰好形成的困境?
可叹她却要陛下仔细点明——秦女官一向言谈大方,举止肆意,骨子里却也有几分心高气傲,这时不免感觉到微弱的丧气。
不过秦抒转念一想,又不知怎么的想到皇帝现在真是有耐心得多了——过去的黎南洲怎么可能跟他们详细交代这些事情?
皇帝陛下一向都是不容置疑地吩咐下去,他们只要按他的意思做事就行。
可现在这样的变化无疑会让他们这些手下办差时心里更有底。
想想这样的变化是由谁带来的——
秦抒动作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寝阁紧闭的房门,想到里面正在熟睡的那个人,她就似乎又能在眼前看到那双让人迷醉的眼睛。
而这种「想」仿佛也带着某种魔力一般,女官不由平心静气了些许。
秦抒定定心,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时节人手不足,要想抽调京畿的人回返恐怕也来不及,”侍书女官压低声音:“臣想待会出去后,先传信一封,叫葳陵的十二组调回来支应。”
她慢慢说着,看到皇帝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点头应许。秦抒受到一点鼓励,忍不住继续争取:
“至于城西抓捕的人犯,属下想:巳时以前……”
女官还是觉得半放弃他们已经抓捕到的成果有些可惜。
皇帝听到这里心下微叹,倒是没有动气:“秦抒,能叫他们这时候丢出来的人,便是真知道些什么,他们知道的事情又会有多要紧?”
秦抒不是想不到这个,但:“只要能挖出一条线,四组一定能顺藤摸瓜找下去。”
“可四组严刑逼供出来的,要是假的呢?要是方向反了呢?”
皇帝话音还没落,看见秦抒的眼神,就知道她对自己出身的地方极有信心。
不过黎南洲处在他的位置上,即便是对自己手中握着的力量也并不绝对相信:
“朕知道你们有药。”皇帝的神情严厉了些,他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你们是能问出来「真话」,但你们问不出来真理。你怎么知道那几个人的「真话」就是对的?而不是那些人犯被误导相信的秘密?就凭其中两人身上有教令的纹迹?”
顾忌着正在里面休息的那个宝贝,黎南洲语气始终不疾不徐,声调也并不粗粝。
女官却听得神色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先前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
她在原地愣了一瞬,紧跟着脑子才突然清明了一些。秦抒抬头看向皇帝,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恐惧,她往后一步,跪了下去。
“是属下糊涂了。”
接连十数日焦头烂额并没叫秦抒感觉到一丁点身体上的疲惫。但似乎从昨晚突然收到重大斩获、好像看到一点能抽丝剥茧的曙光了,她才开始陷在某种闷头直冲的状态里。
直到此时叫皇帝直言挑明。
“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秦抒声音放得极轻。
“嗯……”皇帝微微沉吟了一瞬,还是开口道:“叫墨青待会跟你一起。”
墨青是独立于暗部和龙部的另一条线,过去一直隐在暗处为皇帝办事,若论经历过往,也算秦抒的半个徒弟。
但这人跟柳纸青不同,他是皇帝储备着在未来接替秦抒的人,两人之间存在竞争关系。
原本过了这段时间,墨青是要去下塘的,既为了辅助后一步过去的鹿岐和阮静瑶,也对这位己方阵营的阮氏女存有监视之意。
此时黎南洲突然发话,要墨青跟秦抒一起办圣婴教这件事,其意味不言自明。
女官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皇帝还是对自己先前的急躁行事存了不满意。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候自然还是稳住心态、理清楚手里的差事最要紧:
“属下明白了,”随着御案后的君王示意,秦抒再次站起身:
“三组十组在各府邸盯着的人都没动静,属下会要四组继续加紧排查先前遗漏的区域。”镇定下来后,秦女官也恢复了以往的爽利:
“现在递信,葳陵的十二组最早当能在明日黄昏后赶到,”
秦抒声音轻快道:“到时候就让四组和十二组重新交叉排查一切能藏人的区域。”
黎南洲「嗯」了一声,想了想:“你去吧。这回再分出一只眼睛,别只盯着「人」的区域。”东躲西藏只顾逃命的时候,禽圈兽场也能满足百来号人日常所需。
要不是时期特殊,皇帝其实并不会对属下的工作指挥得太具体,就算下面人一时抓小失大,办事方式不合他的心意,黎南洲也只管按结果奖或罚就罢了——
聪明人撞到最后总能走出正确的路径。
只是就像云棠昨晚担心他一样,自从有了里面那小东西,皇帝对所有潜在危险的容忍性也大大降低。
过去能不紧不慢收网困死的穷寇,如今却想尽早将其击毙。
但凡有一点不确定的危机,黎南洲都开始急切地想将其掐灭在摇篮里。
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他也真是比过去有耐心得多了。
哪怕是他最需要容忍的那几年,皇帝也不曾对手下有过这份宽和仔细。
秦抒离开后,黎南洲又坐在内间批了一会折子,一气将最要紧的几件事务处理干净。
等纸青过来取走奏折发到奏事处,皇帝先回去看了一眼云棠,在旁边陪着静静待了一会儿。
用药后的小猫大人此刻睡得正香,体征也平稳,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信。黎南洲一动不动地半蹲在床边等了两刻钟,才不得不转身再离去。
之后的皇帝简直如赶场子般将必得要见一面的人尽量汇成几波,就近选了一处宫殿,简短地同各路来人交谈了几句。
驻守云顶山的各位亲兵统领是第二批前来见君的,而单从巡逻西山的秦费言行举止来看,皇帝并没发现有什么明显的可疑。
“秦费在南宫门的住处都搜查了吗?”待人都退下后,黎南洲轻声问跟在他后面的童掌笔。
“说是……烛台里剩了些纸灰。”老太监回得面无表情:“这要解释成用纸作火信,其实也没问题。”
“唔。”黎南洲点点头。
为今之计也只能继续等消息了,想来云顶山如今守备严密,至少不必担心小崽身上再发生上回叫人偷抢的事情。
“云棠那里没动静吧?”皇帝一边快步往宇粹宫的方向走着,一边问得不太放心。
“没什么动静,人都在那儿守着呢。”童太监赶忙答道:
“正门侧门连带窗外都有暗卫时时看着,史佳跟阿亚也都候在寝阁里,没递出来过什么消息。想来祥瑞还没有睡醒。”
“他这一觉都快睡到午时了。”黎南洲轻笑了一声,神情不由便柔和起来,说话间便踏进宇粹宫的大门,脚步带风一路深入殿里。
匆匆在内间换过衣服,将手脸洗净,皇帝推门进去,挥手止了侍人的行礼,几乎是蹑手蹑脚地绕过屏风,将垂落的纱幔缓缓掀起——
床榻上果然还睡着个白里透红的小东西。云棠正搂着被子,睡得人都热乎乎的,一条细瘦的胳膊从锦被下钻了出来,里衣袖子都给蹭到了胳膊肘,白生生的小臂就整个暴露在空气里。
黎南洲伸手过去小心地握住,正想要给他塞回到被子里。
那新雪般绵白细嫩的手臂陡然动了动,然后慢吞吞支楞到了皇帝嘴边……
云棠睡醒了。
他舒服地拱在被子里,眯着眼睛看着正在他面前躬着腰的皇帝,纤细的手腕子又动了动:
“亲一亲。”睡醒的小猫大人模模糊糊命令皇帝。
第80章
“刚睡醒就撒娇。”
听到指示, 黎南洲低下头在那柔嫩的掌心落下一个吻,就又继续刚才的动作、把手中握着的小细胳膊塞了回去。
云棠收回手臂,在被窝里将自己团团缩到一起, 全身抱拢到了某个极致, 再一拱一拱地把四肢舒展开,手掌和脚趾俱舒服地向外大张着,这让他此时人形的模样也像只小猫咪。
一看到这小东西,皇帝满腹的心事都要在瞬间消弭于无形。
“这会儿难受吗?”黎南洲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触手的温热让男人眉间微微蹙起。
情况似乎没有云棠刚睡下时那样乐观。
但饱睡了一觉的小猫大人却觉得他比之前更有精神有力气, 他也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并没感觉到什么明显的温差, 于是他自己宣布:
“我好像好了, 黎南洲。”云棠嗓音依然听着弱声弱气的:“我就说这样的小病没什么关系。”
“嗯。”皇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小祖宗的手捉下来,又放到嘴边亲了亲:
“那待会儿咱们先用午膳。然后叫王太医过来看看你。”
小猫大人的脸颊立刻便微微鼓起来了一些——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喜欢王太医了。
现在再想到那个老人, 云棠下意识就会联想到扎在身上的金针和盘踞在舌根久久不散的苦意。
黎南洲自然是注意到了云棠的反应。
可是贵为一国天子的他也对这一场小病和云棠受的这些折腾无能为力, 皇帝只能轻轻叹口气, 试图从别的地方安慰这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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