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在雌虫颈后,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轻轻哼了一声:“这次就勉强原谅你吧,下不为例。”
少年漂浮在半空中,衣角无风自动,他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威慑,凛然如新打的刀锋。
池身上还残留着黏液腐臭的味道,被镇压着的触手们蠢蠢欲动,想要再次发动攻击。
“原来就是你吗?”兰泽抬起头,看向身体融化了小半的黏液怪物,动作幅度不大,却令人不敢直视。
他空出的一只手猛然收拢,空间被十倍百倍地压缩,怪物瞬间发出一声惨叫!
第26章 突变
兰泽从军多年,曾经在战场上见过无数或血腥或残忍的景象,有时也会为对手的痛苦挣扎而兴奋。但现在他心情平静,平静得就像在看一部无聊的早间肥皂剧。
雄虫慢慢地走近怪物,每一步落下时压力就加强一分,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触手怪被生生压缩了一半,滑稽得像个会惨叫的罐头。
兰泽的指尖微动,怪物罐头骤然凹下去一块,黏液像被摁破的脓那样溅出来,场面相当下饭。
兰泽想过很多次,如果他能回到池受伤之前,那会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池的实力很强,可能会带一些拖油瓶队友,帮他们提升资历;
但他不会自大轻敌,应该会带一些备用武器,以防突发状况;
有时候他也会心软,非得牺牲自己来成全作为队长的责任,最后那群饭桶也没能逃出生天。
作为雄虫,兰泽可以谁都不在意,但池和他不一样,他总是喜欢用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束缚自己。
对萍水相逢的同僚都能这么仁慈,轮到他就变成就敬而远之,兰泽也搞不清楚雌虫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没关系,扫除眼前的障碍之后,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把一切都变得圆满。
昏暗的洞穴中央,空间已经被压缩到极致,怪物已经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变成了一团混合着黏液的肉泥。
这时它内部的器官终于暴露出来,就像被揉坏了的肉馅,形状扭曲得难以想象。
兰泽想起以前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了,在他从军的几年后,不明生物的信号波动忽然变多起来,出完任务回来的军雌还带了一些身体样本,质感和眼前的怪物一模一样。
这次任务是谁布置的?他们究竟策划到了什么程度,以至于要用这种东西下手。
失去反抗能力的黏液罐头摔在地上,变成了一滩烂泥。兰泽抛出一枚微型,樱桃大小的球型落进灰褐色的混合物里,熊熊地燃烧起来。
这部无聊的剧场终于走到了尽头,只差最后一步。
从在「微星」上安装定位,到伪造飞行器坠毁,一切都在兰泽的计划之中,而现在到该收尾的时候了。
兰泽抱着雌虫转身离开,走到洞口时,洞穴内部发出一声爆裂的轰响,脆弱的洞壁终于不堪重负,整个山洞颤抖着坍塌下来。
爆炸声传得很远,传到刚刚回到飞行器,安顿好伤员的军雌们耳朵里,不亚于一声惊雷。
一个雌虫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让我去探查情况,我要去确认长官到底怎么样了!”
实力太弱本身就是一种耻辱,如果还拖累得池中校出了事,那他们就没脸再活下去了。
旁边的同僚一把把他拉住:“等等!”
“还等什么?再等下去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整个洞都塌了,难道你还想钻进去不成?”雌虫喝了他一句,沉声道:“我是让你看体征追踪仪,长官没事,他的生命迹象还能探测得到。”
军部为了提高效率,每个雌虫身上都植入了体征监测器,用来确认对象是否生还。既然池都体征没有消失,那他就应该还活着,至少现在没事。
众人面面相觑,雌虫脸上现出愤怒和悲哀的神情,一拳砸在坚硬的墙上:“到底是哪个混蛋做的手脚?上面那些人都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不回复他们的求援?连回程的定位都被取消了,他们甚至无法穿过R9区的碎星带和乱流。
等到回去的那一天,他们一定要把拳头狠狠地砸在背后那人的脸上!
距离坍塌处不远的几公里外,兰泽又重新找了一个安全的山洞,将池放在里面。
雌虫显然是累极了,刚刚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醒过来,简直都有点不像个职业军雌。他闭着眼睛时神情平和,甚至还有点可爱,安静得就像个大玩偶。
兰泽让他靠在洞壁上,伸手去解他的领口,金属质的扣子触手冰凉,和温暖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一个一个扣子地往下解,直到雌虫胸口的虫纹显露出来,强韧有力的肌肉都暴露在空气中。
池的虫纹是低调的暗金色,从线条分明的腹部往上,一直蔓延到锁骨,纹路细腻而不失野性,像是生长在野外的荆棘丛。
军装的质量很好,刚刚那么激烈的战斗也只是破了几个口子,兰泽本来只是想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淤青或是中毒,手却不由自主地放在池的脖颈上。
薄薄的皮肤下,雌虫的喉管就像任何一个雄虫那样脆弱,兰泽甚至能听到血液在汩汩地流动。
只要稍微用力,池就会丧命他手,这种绝对的掌控感令人无法拒绝。
兰泽眯了眯眼,想试试他的警惕性能低到什么程度。但手上才刚刚用力,雌虫的骨翼就抖了一下,好像被惊醒的小动物。
作为天生的战斗机器,雌虫的翅翼功能极为全面,除了飞行还兼具攻击技能。
池也不例外,骨翼外侧的边缘极为锋利,即使在刚刚的战斗中有所磨损,此时也依旧威风不减。
兰泽饶有兴致地看着动起来的骨翼,手上还没有再次用力,它就动了起来,那么大一片翅膀慢慢往他这边靠,简直看不出是个大杀器了。
它越靠近,速度就变得越慢,直到距离兰泽还有十厘米时停了下来。
兰泽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雌虫的翅翼,足有大半个人那么高,比雄虫的要大出好几倍。光洁的表面布满血管和神经,一点点空气的流动都能察觉出来。
据说雌虫的翅翼是不会轻易让其他虫族碰的。因为那里极为敏感,一分感觉都能放大到十分。
但眼下这片大翅膀正伸到他面前,在还差十厘米的位置停下来,就不动了。兰泽试着伸手去碰,它又像被吓到了似的,猛地往回缩。
然后再过一会又伸回来。
这是在干什么?兰泽看着它反复横跳,缩回去时好像愣了一下,又把锋利的边缘折了起来,尽力伪装成一副无害的样子。
收起锋芒的翅翼杀气确实没有那么重了,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普通的巨型玩具,还是自带保温的那种。
兰泽不由得笑了起来,一把抓住又要跑的翅膀,把它硬拉到自己面前。
翼膜的手感意外的光滑,质地劲韧,还能摸到下面强悍的肌肉,是一扇能把人扇飞出去的级别。
大翅膀被兰泽抓得整个僵住,又不敢随意动,怕哪里划到他的手。兰泽看它还想慢吞吞地往后缩,调侃道:“不是你自己想过来的吗?”
凑近了不敢动,被抓住又怂成这样,这是什么原理?难道骨翼还有自己的意识不成?
兰泽的手早已从池的脖子上收回来,这时再去看他的状态,雌虫因为脱力而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有些过度红润,兰泽伸手去碰他时感觉温度都高了好几度。
他再往下看,雌虫胸膛上的虫纹变得格外显眼,暗金色的荆棘忽明忽暗,缠绕在劲瘦的腰身上,有种狂野的性感。
兰泽不自觉地放开翅膀,伸出了手,去碰他身上的荆棘。
雌虫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骨翼越发地躁动,凑在他身边不敢贴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另一种久违的气息,兰泽先是恍惚,然后猛然醒悟过来。
该死,他的蜕变提前了!
池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仿佛坠入了深海里,四周寂静无声。
他看到幼时熟悉的那条街道,杂乱无章得就像个菜市场。而他衣衫褴褛,只能靠和其他虫崽打架抢到一点食物。
即使是强悍的雌虫,幼年时也有一段脆弱的时光,需要来自他人的庇护。
池看着那个幼小的自己因为打架遍体鳞伤,又强撑着站起来,把食物拼命塞进嘴里,怕被下一波野孩子抢走。
在荒星的生活很艰难,但很快他就被前来叛乱的军队带走了,理由是欣赏他的胆量,想要给他一个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稀松平常,他进入军校,取得优异的成绩,毕业后用命在战场上拼杀,逐渐走到从前难以想象的高度。
但这个位置也不能让他放松,他依旧需要警惕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而这样的日子永无尽头。
池承认自己对高位没有执着的追求,也无意以婚事作为跳板成为某个雄虫的所有物,这样的生活只是在按部就班而已。
或许他能熬到升职,但更多的可能是成为权力斗争中的炮灰,或者被利用完了就抛在脑后。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直到那个耀眼而夺目的雄虫出现,成为深海中的一丝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