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在乎?”
“你就是。”
不知怎么又委屈了,温悯生刚抬起的头又撞在裴涯絮肩上,哭了个昏天地暗。裴涯絮有些头疼,很想打自己的嘴。
看来这招没用,只得又重新哄人,裴涯絮在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有限,随便摸了摸温悯生方才包里倒出来的东西,没有一样能顶用的,还想去拿她刚才带来的苦味豆子,但考虑到那奇怪的味道还是停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弱了下来,肩膀的抽动也缓和些。裴涯絮依然轻轻拍着她脊背,稍稍后撤偏头看她的表情,眼眶还是红红的,但似乎好些了,这才终于放心,调侃道:“你这哭的徒行女都能听到了。”
因为帐篷太薄的缘故,她其实一直没敢放声去哭,忍的还挺辛苦,听着这明显冤枉的话语,立刻坐直了,双臂搭在她肩上,红着眼瞪过去:“你说什么呢。”
她倒是不清楚,只要是她,哭的再小声,在裴涯絮耳中恐怕都是震耳欲聋的。
见人终于停了,裴涯絮好笑的看着她:“好些了吗?”
温悯生咬唇,垂下眸子,睫毛还是湿润的,脸颊上倒是没什么泪痕,估计全让裴涯絮的衣服吸收了。注意到这点,也随即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温悯生后知后觉羞涩起来,这下连脸颊都是红色,整个人犹如一直煮熟的虾,眼里也迷蒙了。
“刚刚...”
“没事。”
裴涯絮伸手将睡袋上方才温悯生包里的东西扫开,抱着人一起躺下,随手拍出一张符,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亮光,而后才轻声道:“想哭就哭吧,怎样都行。”
也许是因为没了光亮,便也没有被注视着的压力,温悯生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只是回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手指都蜷起来了,都怪那个琉璃珠!
温悯生正在浓浓的后悔情绪里挣扎,黑暗里,裴涯絮似是叹了口气,才道:“哭的原因想告诉我吗?”
温悯生一怔,犹豫道:“我...”
“不说也没事。”
裴涯絮摸到了她的发丝,悄悄缠了一缕在指尖,轻声道:“我坚信我们还会有以后,现在你不想说的一切,都在那个以后再告诉我就好了。”
温悯生没有回话,裴涯絮又笑道:“说你不在乎我是逗你的,我还记得你说过我怕黑呢。你看,和你相关的,好与坏我都记得。”
温悯生抹了抹眼睛,裴涯絮一僵,生怕她再哭起来,赶紧道:“不想和我换签子,这下自己知道错了吧。”
温悯生嗓音还有些闷:“我自己还不是逃出来了。”
“你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条件是什么还记得吗。”
温悯生道:“贵人,所以徐玉就打破了那面墙。”
裴涯絮却是不屑道:“你以为你的贵人是徐玉?”
温悯生脑袋还乱成一团,这下没反应过来什么,便听得裴涯絮那清冷的嗓音轻声说了三个字。
“是我啊。”
温悯生只觉得眼眶又湿润起来,鼓起了勇气,又挪过去将她抱住,反正黑暗一片谁也看不见谁,今天她就放肆一下又怎么了,面前人又不会把自己扔出去,想到这里,丝毫不顾及裴涯絮僵硬的身体,又抱的更紧了些。
良久后,又是一声叹气,裴涯絮回拥过去,无奈道:“记得现在是怎么抱我的,可别明天一早起来又翻脸不认人。”
温悯生只当做没听到:“好困,睡吧。”
“你就会对我忽冷忽热。”
“唔...我睡着了。”
“...冷就冷吧,有热就行。”
哪怕只有一点,都够了。
这样的气氛实在是难得,裴涯絮没有任何睡意,但念着【桃源】里她确实很累,身上还有伤,就放弃了继续逗弄的想法,扯来薄被将人裹住,下巴抵在她额上:“好,睡吧。”
过了一会,察觉到温悯生的呼吸依然不均匀,裴涯絮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没睡着吧,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温悯生在她怀里动了动,嗯了声。
裴涯絮下意识攥紧拳,将那缕发丝握在掌心:“在【桃源】里,你最后为什么想着要留下那个梅花木偶人?”
原因?原因啊,其实只有一条。
这样的话,至少那个世界的你,不用再寻我了。
心中早有答案,却不能直接说出来,温悯生黯然片刻,只是道:“之前不是说了嘛,不想留你一个人。”
松开了手,裴涯絮轻声道:“哦。”
温悯生小声嘀咕:“不过,我感觉,你好像比刚认识的时候,变得会说很多。”
“刚认识?你考试前那会吗。”
“...不然呢。”
很想研究研究怎么改掉她这爱说谎的臭毛病,现在还是算了。裴涯絮没跟她计较,哼了声:“之前有个人跟我说要多多表达自己,这样我爱着的人才能感受到,才会回应。”
“那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得吗?”
“嗯,每一句。”
温悯生又沉默了,这次的时间之久以至于裴涯絮以为她真的睡着了,小心翼翼将人搂的更紧了些,却忽然又听得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轻唤。
“牙牙?”
“嗯。”
“如果真有那个以后,我们把之前去过的地方都再走一次吧。”
“好。”
说完这话,才像是真的睡着了,裴涯絮轻轻叫了她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挥了挥手,方才贴在帐帘上的符自动销毁,亮光重新透进来,怀里的人呼吸轻浅,眼角微红,睡的沉沉。
桃源本就会压迫人心魂,她又折腾了那么久,想来是累极了。
在【桃源】消失的那一瞬间,她仿佛见到了熟悉的那个人影,可最终落入手中的花瓣只是泡影,让她害怕自己一直以来追寻的全是虚假,顿觉疲惫不堪,然而此刻,却像是绝处逢生般,生出些微末的希望。
她原本就是追逐影子也能活下去的人。
因为距离极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这祈求了几百年的人现下就在她怀中,不知怎的,眼眶热了起来。裴涯俯身,在她额前留下一记轻吻,而后退下,再不逾越半步。
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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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牙牙本体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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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青天(一)
外头传来打点行装的声音时,温悯生才刚睡醒。
苏醒的过程犹如从温泉底部慢慢浮起,首先感知到呼吸与空气,而后是逐渐知觉恢复的身体,断成片状的记忆也在重新粘合,构成了一幅幅让人不忍直视的图景。
帐篷里出奇的温暖舒适,果然印证了那句话,不管是以怎样的姿势入睡都不会影响清晨被窝的温暖,温悯生这两天跑来跑去没少耗费心神,在这样的舒适里只觉得眼皮渐重,差点没忍住又睡了回笼觉。
还想在赖一会,外面声音渐渐大了,火堆被人扫灭,红云漏下的光落在帐帘上,极近的位置有人轻声道:“再不起来,小心有人来拉帘子。”
温悯生一僵,唔了一声,慢慢爬起来,坐着发呆。
帐帘上星星点点的光为她做底,着红衣的女人正躺在她面前,枕着睡袋,黑发流淌,肤色皙白,唇角挂着淡笑,像是幅墨色浓郁的画卷般清丽脱俗。
视线下移,领子被扯开了些,露出一截锁骨和肩线,与红衣相衬,更皑白似雪。
温悯生只看了一眼,便被烫到似的收回目光,胡言乱语:“你也赶紧起来哈,不要赖床了。”
“....?”裴涯絮眯起眼,脸上笑容消失,也坐了起来,没什么动作,只是一双眼看着她。
温悯生被她盯的发慌,看来栽赃陷害没用,只得老实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昨天太累了,才睡那么久。”
裴涯絮还是看着她,面色严肃,唇角紧抿,似乎在等着什么。温悯生紧急动用脑袋瓜,终于回想起昨晚临睡前裴涯絮那蕴含无奈的话语—记得现在是怎么抱我的,可别明天一早起来又翻脸不认人。
难道是在意这个?温悯生小心打量她,只见她又揉揉胳膊,咬牙道:“手臂麻了。”
“...”温悯生想起自己似乎枕着她胳膊睡了一晚,这下罪证被人拿在手里,想赖也赖不掉了。裴涯絮见人没反应,又扯了扯自己衣领,那块布料上似乎还留有一片水渍:“真奇怪,睡个觉衣服怎么还...”
温悯生窘迫之心大起,很想穿越到昨天晚上将那个情绪失控的家伙打一顿,然而现在想这些没用,她看着裴涯絮那冷冷清清的眼,心一横,又上前去抱了抱:“谢谢你,昨天安慰我。”
这句话倒是真心的,她以往很少会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刻,但之前的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让人情绪复杂之种种堆积在一起,加之环境特殊,竟真就忍不住了,而裴涯絮对待自己,则要比她想象的还要耐心温柔。
裴涯絮轻笑一声,拍了拍人脊背:“以后多吃点饭。”
温悯生闭上眼睛,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裴涯絮发现自己越发喜欢拥她在怀的感觉,于是收紧了双臂,下巴搁在她肩上,道:“从这里继续往前走,再过不远应当就是月夜森海的边了,从那里进去,有一个地方埋着前人设下的阵法,可以重回荒原边界,也就是那家客栈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