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主角不想拯救世界 (疯子与狗)

　　他要成为它的主意识。
　　真荒谬，真狂妄。他竟以为他可以代替这么多人来做决定，他竟不给任何人选择的权利，他甚至不给任何人阻止他的机会。
　　端泽的表情变得更加陌生，像隔着一层遥远的雾。青汁知道，你能指望一个接纳了整个世界记忆的人表现出怎样的温情呢？
　　如果你养了一只小狗，那么小狗的每一次跌倒，每一次亲近，在你的眼里都是新奇的，是可爱的，是独一无二的。可当你有了许多的小狗，就再难找回那种怦然心动的可爱了。因为你已经见过无数次跌倒，无数次亲近。
　　而青汁在端泽眼前，便如一张被看得过分透彻的白纸。
　　“你还在等什么？”青汁道，“为何不融合我。”
　　“我无法判断，现在的我是我，还是它。”新神的眼睛如琉璃一般，又有许多光影在其间闪过，他看起来已然非人。
　　“所以现在，用你指挥官的经验，来判断，我还是我吗？”
　　新神道。
　　“如果是，我会融合你。然后做我该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我会等待你成长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再由你替代我。”
　　“为什么是我？”青汁道。
　　“是我选中了你。”端泽道。如此断然，如此蛮不讲理，青汁内心屈辱，如果是阎中将还在，他绝对第一时间就掏出怀里的枪把祂给射穿。
　　为什么是自己，凭什么是自己，为什么不叫那些人来说服我，红，阎中将，谁都可以！为什么非要自己来做这个决定。
　　青汁捏着拳头站在原地，许久，才在牙缝间蹦出了一句，“你总该有别的后手。”
　　他听见新神叹了口气，“因为出了一点意外。”
　　“原本，做这个决定的人是i71。”
　　原本，i71就是以此目的培养的，他不需要很厉害，不需要接受挫折，他只需要作为端泽活下去——接受端泽所有的记忆，理解端泽的一切过去和未来，却无需沾染一点血腥。
　　他将成为端泽的锚，执剑评判端泽是否已经迷失。
　　我将如何判断我是我呢？我将如何判断拥有我的记忆的人是我呢？我将如何判断拥有我的记忆和其他人的记忆的人是我呢？
　　那就由我来判断。
　　只是可惜的是，i71早早被注入了T病毒，再无人能如端泽预料地那般判断他是否是他。
　　i71不再是端泽的评判者，也不再是他的继承者。
　　青汁垂着头，闻言笑了一声，当他再抬眼的时候，道，“我和阎中将不一样，我的直觉不太准，我可没办法判断你是不是你。”
　　“但是，我相信，拥有你的记忆的你，已经足够。”
　　“我不打算在这里等到老死。”他伸出手来，那是一种谈判的姿势，这名属于人类世界的最后的指挥官道，“合作愉快。”
　　当新神吞噬掉最后一名人类，他感到身后一暖，有人将下巴搭在祂的肩上。
　　“i71。”端泽道，祂把猎人的刀放在了i71冰冷的手里， “很快结束了。”
　　i71侧过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嘴角。“那你要找到我。”
　　“我会一直等你。”
　　无尽的黑暗中点起了一盏灯，i71看着端泽，灯火在他琉璃一般的眼里跳动，他笑了一下，语气中尽是缱绻，“火柴可都在我这里。”
　　那把刀穿过了端泽，也穿过了i71。
　　这是整个计划的最后一环，它的眼睛颤动，终于完整的它正要醒来，可它的主意识已被梦中人所占据，在光透过黑暗的那一刻，这未知却将死亡对准了自己。
　　它可能还没清醒过来，它可能将要面对自己的现实，它可能有它自己的生活，也许正像一个普通人，呱呱坠地，跌跌撞撞地生长。
　　可现在，这个三维之上的未知塌陷了，它成为了一个黑洞，梦中人自此出逃。
　　*
　　端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这个梦里，他和i71重新出海去讨伐level 9，这一次i71没有随着level 9的沉没而消失。
　　他只是朝船上的端泽露出了微笑。
　　level 9的尸体被基地总部收敛，基地总部对T病毒的研究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人类从T病毒逆推出了它的存在，并欣喜的发现，这个存在已经死亡，只余下死亡的波动久久不散。
　　人类开始解读它，并且同样解读着它所在的第二层世界。
　　世界还得花许多许多年才能重建好，i71获得了属于他的功勋，可是他并没有参加这场授勋仪式。
　　春天终于到来，冰雪已经融化，满眼都是摇晃的小草和嫩绿的枝桠。i71却潜入了海底，他离开了这个春天。
　　“你可以有正常的生活。”端泽叹道。“而不是像我一样，只能永远待在这里。”
　　未知在另一条时间线被摧毁了，端泽摧毁它的同时，也让自己又一次成为了普通人。时间倒退的结果是，没有人记得他曾经为这个世界做了什么。
　　他被判处终身囚禁。
　　“我知道他们赋予我责任，但那不是我的责任，我是为你而生的，端泽。”
　　i71把脸亲昵地埋在端泽的颈部。i71不是一个内敛的人，他会把这誓言重复很多次，又无数次地用行动证明这一点，而这一次，端泽终于相信了他。
　　“你可以为了世界，为什么都好，但我只会为了你。”
　　迷蒙间，端泽感觉好像有人在亲吻着他的唇角，可他抬手却只触及到带着凉意的空气。
　　灰尘在阳光里漂浮，床头传来闹钟的滴滴声响，机械、单调、而重复。
　　床上的人靠坐在床头，在使用这新式工具的十年间，难得没有在第一时间按掉它。
　　直到过去了很久很久，才有一句话落入了尘埃里。
　　“原来，只是梦啊。”
　　庄周梦蝶，梦醒而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梦境层层叠叠，有梦中人苦心孤诣，妄图替代梦外人，却不知梦中人方为梦外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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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猜到了吗？_(:з」∠)_
　　快要结局啦，当然是个好结局_(:з」∠)_


第118章
　　“师兄，你今天迟到了。真难得，虽然只有一小时。”斯妍娜绕到了端泽身边，铺垫许久，才不经意地关心道，“没事吧。”
　　“没事。”端泽将实验仪器依次归位。梦里一年，而现实却只有一个小时。现在想起来，他仍觉得荒谬。
　　“师……”斯妍娜眼见着对方就要离开，正想开口，却见师兄停下了脚步，灯光落在他的眉眼，好像把所有的光芒都收敛了。
　　“妍娜，不要太相信我。”端泽道。
　　“哎？你，你是说实验数据吗？”斯妍娜紧张地回忆半天，才发现师兄已经离开了，她懊恼道，“没来得及问师兄可不可以一起吃饭了。”
　　今天周末，她刻意起了个大早，却只搭上了一句话。她又给自己捏着拳头打气，下一次，下一周我一定约上师兄。
　　现在才堪将七月，阳光正好，生命鼓胀。路面被清扫得可以看见清扫者的细心。
　　端泽走在路上，听见脚下踩碎的枝条的声音，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烫得他的衬衫发热。
　　指节蹭到了一片树叶，它如此的饱满，充满着生机。摘下后会枯萎，也可以任由它在树上生长直到落下那一刻。
　　这片树叶的生长对这个世界有何意义吗？
　　没有。
　　他看着这个轻描淡写，又浓墨重彩的世界，轻叹了一声，走入了阴影。
　　“刚才那人是想干嘛？偏偏问我们局长是不是魏重己。”警局小刘不解道。“而且不是在墙上贴着，咱们局长可是姓林。”
　　“依我看这种能惦记警察局局长的，要么是局长他亲戚，要么是犯罪分子。”
　　苟明义一面抽着烟，一面冲被他单手扭在地面上的黑皮，破口大骂，“都抓你几回了，天天斗殴，我是来给你当爹的吗！”
　　黑皮唾了一口，他额上一道疤青得扎眼，“你他*有*！”
　　“大苟！你可别打起来！监控还开着呢！”小刘急着劝架，眼见着有人走过忙不迭地拉着，“邱队，你也帮帮手。”
　　邱邺瞥了这兵荒马乱一眼，把苟明义嘴里的烟拿走，按在烟灰缸里，冷声道，“警局内禁止吸烟。”
　　梦里的世界和现实泾渭分明地隔开，也许那些没有在现实中出现过的人只不过是他自己精神世界的折射，是他考虑过的所有糟糕的可能。
　　而任何一点偏差都会导致，端泽再也无法遇到那个指定的人。
　　“老师，他的反社会程度已经达到了警戒值，我们是不是该将他的存在上报？”温柔担忧道，“相比于上一次咨询，他这一次显然更严重了。”
　　许谨言，这名颇负盛名的心理医生摇头笑道，“不行，我答应他会保守秘密。我很有职业道德。”
　　“相比于他的反社会人格，我倒是在他几次催眠中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许谨言道。
　　“如果一个人长期处在与世隔绝的矛盾和挣扎中，会发生什么呢？”
　　“是的，他确实会抗拒、厌恶、憎恨这个世界。”
　　等端泽再度回到实验室，已是凌晨，不出意外，实验室内还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