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大师, 本来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儿,你赶得巧,倒是成事儿了, 大晚上跑一趟的, 真是辛苦你了。”
言下之意, 调换遗体在他这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一切全是乐宁多管闲事。
这话听得王羲和几人都是直皱眉, 应雅更是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
温行止一向安静和乐宁走在一起, 听到这话,眉眼深沉的看了眼贾元,视线扫过,注意到旁边窗口坐着吴家夫妻,似乎在做一些例行笔录的样子,略一沉吟,迈步往那边去。
温先生的存在感一直很神秘,除了乐宁,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至于乐宁,看到了也不多问。
目送温行止朝那边走去,乐宁抽回视线,被贾元这么怼了一阵也不恼,反而像是在琢磨贾元的话,过了会儿才开口,
“不算事儿?那说明你以前经常做?”
被抓住了话头,贾元惊觉失言,色厉内荏的辩驳,“你不要胡说八道,没有证据的事,你这么说就是污蔑!”
“没证据?”乐宁并不惧,“那我们找证据就是了。”
只看贾元一身阴晦因果就知道没少做烂事儿,还怕找不到证据。
说话的功夫,乐宁询问的看向旁边文远安。
文远安就负责这个案子,正被冷心冷肺的赵兴远和滑不溜手的贾元气得肝疼,被这么一看,忽然就多了灵感。
对啊,看贾元这熟练的样子,这事儿绝对不是第一次干,只要找到证据,总有疼爱子女的父母愿意上告。
说干就干,他感谢的看了乐宁一眼,让人先控制住贾元,立马一刻不耽搁的顺藤摸瓜去查证了。
来都来了,乐宁干脆又问了贾元几句,可惜被抓了一次话头之后,贾元捂着痛得要命的断手,愣是死扛着不开口了。
见问不出来,乐宁也不着急,扫了眼贾元霉运当头的额顶,“贾先生,希望你过几天还有这样的坚持。”
本来以为今天能无罪释放,现在却又被按在了这里,又听得这句,贾元隐隐觉得事情可能不妙。
很快,他的预感就成真了。
警察局这边没什么事了,乐宁在警局里与王羲和道别了。
出了警察局,见应雅忧心忡忡的模样,乐宁缓声安慰她,“你放心,有安魂印在,你姐姐短期内不会再消散的,相信文警官那边也很快会有消息的。”
乐宁这话不是哄应雅开心,而是切实简单看了面相,如果说贾元是霉运当头,那文远安就是鸿运当头,近期想做的事必定事事顺畅,很容易就能查到陆娴遗体被转到哪儿去了。
“你姐姐现在一是心有执念,不想被配阴婚,二是遗体不得安宁,等遗体寻回,我即刻为她超度,你放心。”
被安慰了这一通,应雅心情勉强好些了。
三人往台阶下走,后头忽然传来喊声,
“乐大师,应小姐。”
三人转头一看,吴家两老夫妻紧赶慢赶的跑出来,“请等等。”
看到他们夫妻俩,想到温先生之前去他们俩旁边站了一会儿,还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乐宁朝自家男朋友歪头,
“温先生你做了什么吗?”
温行止轻轻一笑,“倒瞒不过你。”
乐宁十分骄傲,“那当然!”
温行止小角度的揉了下小朋友的头毛,慢慢解释,
“贾元以阴婚为名,除了收取办理阴婚仪式本身的费用外,还要了吴家的三金,且价值不菲。”
“有多少?”乐宁十分期待。
“将近五十万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处理这些事时,温先生一向很少说话,但凡出手必是重点,一听五十万这数,乐宁就知道这事儿稳了。
他前段时间研究过法律条文,这种情况,吴家夫妇如果要告的话,已经可以告诈骗了,这么大的金额,量刑起来够贾元进去蹲几年的了。
果然,吴家夫妻跑到近前,歉意的看着应雅,
“姑娘,阴婚的事儿对不住你,我们打算告贾元,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一起参谋一下。”
贾元主导了姐姐和她两桩阴婚,能亲手把贾元送去铁窗泪,应雅那能不愿意吗?
“当然!”
她兴奋的向前跑了两步,忽然想起同行还有两人,又转头欲言又止的看向乐宁。
乐宁一笑,挥了挥手,“去吧,一会儿我再给你推个好律师。”
“多谢大师!”应雅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谢了一声,赶紧去找吴家夫妻俩,半透明的陆娴紧随其后。
青春靓丽的姑娘,高兴跑起来时像只漂亮的彩色蝴蝶。
看着应雅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模样,乐宁不禁也跟着笑了一下,
“温先生,以前我接活儿多是为了攒功德,现在,我忽然感觉到了老头子说的意义。”
温行止握了握乐宁的手,大概是离魂过的缘故,即使穿着羽绒服,手也有些发凉。
他自然的将小朋友的手揣进自己口袋,一边牵着往下走,一边随口问到,“说出的话,能让聪明的乐小宁体会这么久,你师父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那当然!”乐小宁与荣有焉,“他可是我们宗门第一百零七代掌门。”
回去路上不急,踩着积雪慢慢走,有的没的聊着。
温行止顺口接了一句,“那第一百零八代掌门是谁?”
“我呀!”
“你?”温先生偏头看着古灵作怪,给跟炮仗能上天的小朋友,想了想,委婉的问了一句,“你有同辈师兄弟吗?”
“嗯?”乐宁眨巴了下眼,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哈!温先生!你是不是说我师父找不到传人,才传给我的!”
说话的同时,他原地一蹦跳到温行止身上,跟考拉抱树似的巴着人。
身上挂了这么个大号考拉,温先生依旧挺拔如松,怕人摔了,还一手托着乐宁的腿,一手揽着背。
乐宁抓住把柄了赶紧告状,“温先生你怀疑我!”
温先生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还坚决不承认,“绝无此意。”
“哼!”有人惯着,乐宁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不过倒是没有继续揪着这个点不放,毕竟他也是这么想的。
温先生将翘尾巴的考拉塞进车里,绕过车头去开门上车,慢慢往青石巷回。
乐宁盘腿坐在座椅上,掏出手机,联系之前在玫瑰海岸认识的赵律师,简单和他确认了一下,便把名片推给了应雅。
照旧是青石巷,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宋柏一向是没什么事儿就长驻铺子,为着遗体失踪的案子,王羲和也三两天来铺子里报道。
他算半个公职人员,能接触到案情进展,时不时的就来播报一些不涉机密的消息。
果然是不查不知道,一查直接拎出了一整条黑暗产业。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或意外或因病去世,这些人中许多都是单身男性,家里人有的不想儿女阴间孤单,有的觉得独身未婚的人埋进祖坟,后代会子孙运不昌隆。
还有的觉得儿子在那边需要伺候的人,或者是,陪葬品。
总之有需求就有市场,年轻女孩的遗体供不应求,太平间都很少有女尸。
重灾区是医院和殡仪馆。
以贾元为首的一群人活跃在这片扭曲恶臭的市场上,一旦医院或者殡仪馆有收到亡故的女性,他们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甚至不单是已亡故的,还没有亡故的,他们都会去旁敲侧击病患的死期,就像陆娴曾经经历过的。
伟人曾经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们就敢冒着绞首的风险,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倒卖遗体,一具遗体价值至少普通人五个月的工资,这何止百分之三百的利润,简直无本万利,甚至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蹲在这条黑色产业链里的人赚得盆满钵满尤嫌不足,甚至觉得遗体来钱太慢,打上了活人的主意。
大概过了半个月,这天王夕和正在铺子里吐槽着,应雅过来了。
她把贾元的案子告准了,确定他至少要在里头蹲三年,才和吴家夫妇一起过来。
吴家夫妇主要是来买护身符的,毕竟谁知道搞阴婚的那些人手里有什么手段,他们还挺怕被报复的。
乐宁卖了两张极好的护身符给他们,因为两人价钱给的足,顺带还简单给两人相了个面,
“二位行错既改,事后又有补救,以后广积善缘,缺损的部分会补回来的。”
差点阴婚害死人,即使不是故意的,也多少损了阴德,但吴家夫妇帮应雅告了这一波,以后再多做好事,基本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两人得了这句,比得了两张护身符还高兴,谢了又谢,又让应雅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他们,才欢天喜地的走了。
才等两人走了,应雅才掏出带来的东西。
竟然是整整三十六万现金。
一堆粉粉的百元大钞堆在桌上,连空气里都带着金钱的味道。
乐宁看着一堆百元大钞,“你这是把于家给你的钱都带来了?”
于家那两夫妻怕死怕得要命,回去到处找大师。
王羲和早就在异闻部内部说过这事儿了,异闻部没有一个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