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救命!!”沈沅飞奔着逃进来,后面赵老头紧追不舍,明明还是白天,两只眼却全红了。
仔细看去,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沈沅手上死死攥着的装订本子上。
沈沅刷过不少电视剧,深刻明白关键时刻别废话的道理,眼见就要被追上,赶忙反手投手一甩,
“大师接住!”她跑不跑得掉不重要,东西一定要送到!
第65章
装订小册子在半空中飞速旋转, 书页哗哗翻动直坠而来,温行止抬头,同时探出手去接册子, 乐宁则几步跑过去,准备救下沈沅。
然而出乎意料的,提着花锄的赵老头突然一停,竟然抛开紧追不放的沈沅, 脚步陡转,径直朝那册子奔去。
温行止出手不多,并不代表他实力不强, 在老先生冲过来之前,他长臂探出, 一手接下册子,同时疾退一步避开挖来的花锄。
见册子到手, 乐宁也没耽搁, 立马喊人,
“温先生, 看里面写的什么!”
老头对册子反应这么大,里面必然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话刚落音, 温行止还没开始翻,老头突然尖啸一声,这一声怨怼、不舍、疯狂, 混合着重重叠叠的声音直刺入耳, 沈沅听得当场一阵眩晕。
随着这声尖啸, 窗外明艳的阳光陡然转暗, 室内的地板、墙壁飞速蒙上一层阴影, 翠绿的青菜和盛开的鲜花一起枯萎。
乐宁正搀着沈沅, 一看这阵仗,不由哦吼一声。
完蛋,怨瘴中的人惊醒了。
温行止也是眉头一动,正待说什么,手上的书册忽然弥漫上同样的阴影,砰的无火自燃。
他反应极快,捏着书脊一抖,刚烧一个边儿的火立马被抖熄灭。
不过火是抖熄了,里面的文字却莫名消失了。
乐宁警惕防备着一团黑气笼罩的老头,带着沈沅和温先生汇合,看着一片空白、从头翻到尾都找不出一个字来的册子,默然无语。
沈沅更是惊讶,“还带这样的?”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乐宁,“沈夫人你在哪儿找的这个册子,老先生反应那么大。”
从这两天观察来看,老先生白天一切如常,晚上只要不去后院也可以平安度过,在所有怨瘴里算温和的了,怎么会大白天突然发狂。
“我不知道,我妈给我的,是趁我爸不在,从装一堆花的篮子里拿出来的。”
“竟然是这样。”乐宁没想到老先生还有这手,你说他没理智吧,他知道要把重要的东西藏在时刻能看得到的地方,你说他有理智吧,疯狂起来连自己的儿媳妇都砍。
“也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东西。”感慨了一番,乐宁无奈的耸了耸肩,“算了,反正现在字也没了,老先生也惊醒了,之前的都白忙活,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走战斗挂了。”
那边浓郁的黑气全融进了老先生体内,人双眼绯红,紧紧攥着花锄盯着他们,口里不住的念着赶出去赶出去之类的,看起来已经彻底疯狂。
“倒也未必。”温行止托着书脊,哗哗的翻了翻书页。
看到温先生的动作,乐宁眼睛忽的想起。
对哦!温先生可是一个行走的bug!拥有照相机记忆的大佬!
果然,温先生翻了一会儿,对着空白的书页回忆起来,“这是一篇日记。”
温先生君子端方,尽量不多看别人的日记,反手翻到最后一页,打算从最新一页回忆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想到一翻正着,想到这一页的内容,温行止眼中闪过些微悲悯,
“9月20日,雨,今日细雨微风……”
才念了几个字,死死盯着他们的老先生就疯狂尖叫,挥舞着锄头劈了过来,
“赶出去!赶出去!把你们都赶出去!”
如果是一般怨瘴邪祟,乐宁动起手来都不带客气的,然而老先生黑气笼罩的周身却带着些微的生机。
这显然是活人入怨瘴。
乐宁不想伤人,和昨晚一样捏了个定身符扔过去,但赵老头已经无限接近非人之物,定身符一时之间竟然定不住他。
看着疯狂冲过来的人,乐宁眼一沉,委婉的手段行不通,那就只能硬上了。
“温先生你看日记,我和赵老先生过两手。”说着他上前一步,让沈沅躲后头去,做了个起手式。
那边老先生已经冲到近前。
眼看两方就要交上手,千钧一发之际,后头忽然传来一声喊声,
“斯和,你在做什么?”
声音并不大,几乎快要淹没在呼啸的邪风里,然而听到这声音的赵老先生却猛然停下手。
他僵硬的转过身去,无措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小老太太,七八十的年迈老人,此时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赵老先生努力把花锄往背后藏,“没,没什么。”
慈祥和蔼的老太太慢慢走近,看着满眼血红的老先生,良久才叹了口气,一手牵住老先生的手,一手将自己的手钻进先生的手里。
老先生握住手心里枯瘦的手掌,眼睛还是看着乐宁三人,一副随时要动手把他们赶出去的样子。
老太太拉着自家先生,抬头看着乐宁,“这位先生,麻烦您拿着日记,打开那扇门。”
乐宁看了看日记,温行止垂头,轻轻和他说了日记的内容。
听到日记的确切内容,乐宁也是一惊,扫了眼老先生,拿过日记,抬手压上门把手。
就这一个动作,情绪勉强稳定下来的老先生就疯了,疯狂想要跑上来,“不许!不许!”
老太太死死抱住人,“先生,开!”
“不许!”老先生几乎是咆哮。
沈沅看着几近癫狂的老人,心都跟着震,她嫁入赵家二十几年,两位老人一向是和蔼平静,宽容里带着文气,还从没看过老先生这样痛苦接近崩溃的模样。
别说和两位老人亲近的沈沅,就连乐宁都有些不忍,回想这两天老先生的苦苦挣扎,一时间竟没有动作。
“别犹豫。”温先生抬手覆上乐宁的手。
温先生的手稳如暖玉,几乎覆盖了乐宁整个手,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暖意和力道,他忽然有了力量。
在温行止沉静坚定的支持下,乐宁攥着把手,稳稳的压下,然后推开。
门内光线涌出,阴影像是积雪消融一样,以门框为圆心往四周溃散。
墙壁和地面渐渐恢复本貌,温行止手中的书册也变淡消失。
——怨瘴破了。
房间内空调打着最低温度,还有一个开着门的冰箱,寒气扑涌而出。
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后,三人看清不大的房间里的东西。
一口棺材。
黄木的棺材四周,摆着一盆盆盛开的菊花和荷花。
里面装了人。
三人缓步走近,只见里面那人神态安详,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头发花白,规整的拢成小髻。
看清里面的人,再转头看去,老先生已经不疯狂了,只是沉默的坐在地上,像失了魂,愣愣的看着正对的棺材,旁边老太太依旧是和蔼柔和的样子。
门开带起风,吹弯了屋内袅袅不绝的线香,线香轻雾飘过供奉的成摞纸册,最顶上的册子被吹开几页,露出里面的内容。
“9月20日,雨,今日细雨微风,我早上照例熬了粥,去喊老婆子起来吃早饭。
老婆子越老越贪睡,以往都是日出既起,今天日上三竿了还喊不动。
不起就不起吧,让她多睡会儿,我去下面老家伙那里买莲藕。
早上莲藕刚挖起来,特别新鲜,荷花开得也好,我和莲藕一起买了一堆回来,中午做了全藕宴,香得隔壁都流口水了。
老婆子还不起,真是没口福。
晚上细雨变大了,哗啦啦打着后院的花,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要是花被打落,老婆子多半要不开心,老了就只能哄着,我连忙冒着雨去给花盖了布。
早上买回来的荷花也放在后院,我加了水一起养起来,荷花好看呢,老婆子醒了要看的。”
……
老太太摸了摸赵老先生花白的头发,“和你说了好多次啦,一程有一程的味道,我们要向前走,向前看,别留恋,别回头,你还听不听我的啦。”
老先生僵着脖子缓缓转头,看着身边半透明的身影,蠕动着嘴唇,眼睛一眨,泪水从浑浊的眼眶滚落。
第66章
“有人吗?”
“爸?妈?”
中年男人从前门走到后院, 从后山跑到前院。
房子里空荡荡,前院后山也空无一人,连个过路的邻居都没有。
来来回回跑了无数遍, 没有人,没有信号,仿佛这里是遗落在世界之外的孤岛,而他就被困在这个孤岛上, 中年男人站在房屋中间,听着堂屋四壁传来自己声音的回响,都快崩溃了。
就在他即将抓狂的时候, 周围空间忽然一震,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样, 嚓嚓连片裂开,眨眼的功夫眼前就多了两个人。
现世。
就在乐宁一行人无言沉默时, 堂屋中间忽然出现三人, 两男一女,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助理, 还有一个穿着围裙似乎是保姆的中年妇女。
三人站在屋子中间,尽是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