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这些邪物不死不灭,在这个地方杀死, 先化为死气, 然后再另一处又再生了, 而且这片黑雾已经在吸纳修真界的死气, 若再拖下去, 唯恐生变。”
说话的这名老者同样的道衍宫五位传阁长老之一, 道衍宫传阁长老地位超然,没想到今日竟然来了四位。
“难不成还要学着那些寺里的佛修把他们超度掉?”另一名长老哂笑一声,满是不屑。
佛门过去也出过不少能人,只是如今式微,实力又哪里是他们这些仙道名门能比的,让他们来超度这些死气,恐怕修真界早就成了这些邪物的魔巢。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走入那片黑雾中,消灭那些死气的源头,可之前进去的几批修士,都纷纷失去了下落,其中甚至还有一位......
想到这里他们四人对视一眼,纷纷噤声,神色也更加谨慎。
道衍宫几名长老维持符阵,另有几名弟子在一旁护法,防止那些死气化为的鬼物出手袭击,打乱阵法。
不过自从拉开那道符阵之后,虽然无法阻挡那些异界之灵从黑雾中走出,却能够让死气停止了往外扩张,也间接削弱了那些异界邪灵的实力。
还没等道衍宫的众人松口气,就见得那位资历最高的传阁长老突然面色一变,死死地盯着那九千道灵符。
只见灵符的边角已经被死气所腐蚀,原本刺目的光芒在迅速暗淡,本该牢不可破的屏障转眼间已经摇摇欲坠。
“这是......”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九千张灵符轰然爆碎,金色流光坠入地面,宛如一场烟花盛宴,可却无人有心思欣赏。
原本被压制住的死气这时才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朝着四处散开,比之以往更加凶狠,当即吞噬了几名道衍宫弟子的生机。
只见那几名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死气笼罩倒在地上,脸上不一会就爬满了枯黄之色,四肢干瘦如柴。
那几名长老目眦欲裂,其中一人当即拿出镇灵幡,旗子大张,像是化为一张巨口,将周围的死气和邪灵源源不断地吸了进去。只是这些死气像是无穷无尽,就算出现了空缺也能马上填补,镇灵幡能起到的作用不大。
突然在他们身前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身着玄甲的人影,对方手中长剑一出,剑光裹挟着剑气,宛如无形的巨浪朝着周围荡开,竟然在最鼎盛的时候达成了和死气抗衡之势,将死气却退百米。
“多谢宫仙君。”那几名道衍宫修士远远朝着那名玄甲人影拱了拱手。
“举手之劳。”宫照夜依旧盯着那片不安分的黑雾,沉声道,“问天宗和道衍宫一同负责镇守东北方向,阻拦这片死域的蔓延,如此问天宗也没有袖手旁观之理。”
察觉到那些死气还有想反扑的趋势,宫照夜正准备出手,有人却先他一步,数十道青色的光点直接冲向那片猖獗的死气,宛如一盏盏明灯点缀在深黑的雾色中。
本以为那些青色光点会被死气吞噬,没想到竟然形成了一个个旋涡牵制住了那些死气和邪灵。
“这是长明之种。”一道温润的男声从高空传来,紧接着一道青衣人影缓缓落地,周身流光不过瞬息就尽数收敛,华光内藏。
“敢问章台宗主......”那名修士刚开口就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敢问玄罗宗主,这长明之种究竟为何物,怎么能牵制住死气?”
这位玄罗宗主并非出身名门,传闻进入玄罗剑宗之前,在凡间的经历十分不光彩,从对方的名字便可知一二。
可却能以一介布衣凡体,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成为修真界首宗宗主,受万人敬仰,又怎么会是简单人物。
章台柳面色不变,依旧温声道:“雷长老不必紧张,不过称呼而已,我辈修道之人,怎么又会因区区小事耿耿于怀......”
“至于这长明之种,自然也是玄罗剑宗之物,内蕴生机之力,能牵制死气。”
“没想到玄罗剑宗竟能拿出这等宝物,实在是让在下佩服。”
章台柳是此次前来对抗异界之灵的修士中,修为最高者,统合五宗修士之人,也是五大仙宗中唯一一位坐镇前线的仙宗之主。他们五宗分开镇守死域的东北、东南、西南三个方向,各宗之间还会彼此照应。
问天宗和道衍宫守死域东北,而浩然仙宗和夙隐门守西南。
玄罗剑宗能独自镇守压力最大的东南,不得不说有这位玄罗宗主的功劳。
宫照夜看着远远漂浮的长明之种,皱了皱眉,他们已经在此处守了七日,也由于缺少行之有效的方法对付死气而一直落于下风,章台柳却今日才放出长明之种,若说没有自己的心思,他自是不信的。
修真界之人都极为忌讳提及章台柳之名,因为这几个字并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章台之柳,以折他人,玄都之花,不改前度①。章台之柳,意为风尘之人。
传闻凡是拿章台柳之名说事者,都下落不明,也有人说玄罗宗主,早已淡忘过去一切,就算有人玩笑也会一笑置之,可如今依旧是信前者的人居多。
对方带着这个名字拜入玄罗剑宗,将一个人人都能取笑、轻贱、诋毁的名字,变为了一个所有人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忌之名,就算提起也是谨小慎微和满心敬畏。
注意到章台柳正看着自己,宫照夜拱了拱手,以示尊敬。
章台柳走到他面前,轻轻一笑:“宫仙君不必如此客气,玄罗剑宗和问天宗,也算是一家人,贵宗晏仙君于我们玄罗剑宗大恩,就算之前因为误会生了点嫌隙,也伤不了两宗的和气,现在误会解开自当齐头并进。”
宫照夜看了他一眼,章台柳甚至用上了齐头并进这个词,显然是把问天宗放在同玄罗剑宗完全对等的位置上,可以说拿出了十足的重视。
这是想交好的意思。
一直以来玄罗剑宗都是天下第一宗,实力超然,无人能望其项背。可章台柳此人从来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只能说问天宗有什么值得他重视的东西,或者是......人。
“自然如此。”宫照夜难得有些出神,又想到了晏风雪。
问天宗能对浩劫有提前的准备,也是因为洛英前阵子怒气冲冲回到宗门,带回的话。晏师弟似乎对如今的局势,早有预料,只是如今却不见对方下落。
不过这时候不知所踪也算是好事,他知道他生来护短,对身边之人有很隐晦的保护欲,他们这一辈,除了掌门师兄,他就是最年长之人,能不让师弟们涉险,就再好不过。
“玄罗宗主可知这些死气究竟是怎么回事?”道衍宫老者抚了抚胡须,满面愁容。
章台柳沉吟道:“几位长老可知界外?”
见几人点头,章台柳叹了口气,“如今死气的那头,已经是界外鬼域。”
界外,若说修真界是他们熟悉之地,那修真界之外,则充满了变数,任你修为再高,踏入界外也是九死一生。
“那......那几日前,踏入界外的修士......”还能回来吗?
说这话的长老,有些不敢看章台柳的眼睛。对方脸上的神情不带一丝的攻击性,宛如一块温润光滑的白玉,却莫名让人觉得气息一滞。
毕竟踏入界外的修士,还有玄罗剑宗的百里雁迟。
百里剑仙同玄罗宗主的关系,外人向来众说纷纭,毕竟当初先代宗主所意属的掌门继承人,是百里雁迟。
后来章台柳成为玄罗宗主,而百里雁迟常年游历在外,鲜少露面,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二人关系极差,多有龃龉,章台柳继任后使了手段将百里雁迟逼走,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又有玄罗剑宗的知情修士说,掌门同百里剑仙关系一直很好,据说是旧识,可有多旧,也没人说得出来。
如果百里雁迟死在了界外,对章台柳而言,是少了个心腹大患,还是失去了一个至交好友。
而且玄罗剑宗能稳坐首宗之位,不正是靠着百里雁迟和章台柳两位有着绝顶修为的修者,若百里雁迟身陨,那日后这修真界的势力格局,是不是能重新划分一下了。
章台柳眸光渐冷,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心里嗤笑一声鼠目寸光。
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浅笑,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我玄罗剑宗之人,没有死在界外的道理,若百里师弟未归来,我自然会去界外去寻。”说完他顿了一下,接着开口,语气却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况且我玄罗剑宗的强盛,也不是仅仅依靠两名顶尖修士,相信即便没有在下和百里师弟,门下其他弟子,也绝不会辜负了玄罗之名。”
旁边的玄罗剑宗弟子听了有些都红了眼睛,握着剑的手也愈发坚定。
那几名道衍宫长老讪讪地笑了几声,怎么会听不出其中的敲打之意,一边又在心里猜测章台柳那番话是真是假,有几分可能性在明知界外凶险莫测,还愿亲身前往。
宫照夜深有同感,不由得看了章台柳一眼。
真正的大宗,不会因一人生而无敌天下,也不会因一人亡而泯然众生。
突然众人耳边都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只见远处缓缓走来一道修长的人影,对方脸上带着赤红色的修罗鬼面,一身黑衣,气息令人捉摸不透,像是一方行走的深渊,又像是降临人间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