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千手观音，只是越看越觉得诡异，完全没有观音的圣洁慈祥。
沈知倦忍不住凑到酆暮耳边，小声问：“这到底是是个什么玩意儿？”
酆暮嫌恶道：“蜘蛛。”
沈知倦再看过去，果然觉得，她那四对手臂很像是蜘蛛的足节。
有两个女人虔诚地跪在神像前，在喃喃地祈祷着什么，另有一名穿得花枝招展的神婆在他们面前跳着舞。
四周还有不少和他们一样虔诚的村民。
他们模仿着蜘蛛的动作趴伏在地上，伴随着神婆嘶哑的声音，不断变化着动作。
沈知倦看着心中一寒，打了个寒战。
酆暮看似盯着那群村民，实则一直关注着沈知倦这边，见状，又将他往怀里压了压。
沈知倦艰难地抬起头：“我有一个问题……”
酆暮：“嗯？”
沈知倦：“我们一定要站在半空中吗？”
酆暮：“……”
他带着沈知倦缓缓落下来，因为有法术遮掩，这群村民看不见他们。
那神婆跳完舞，站在那两个女人面前，问道：“你们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吗？”
两个女人都连连点头。
神婆让开身体，露出后面的神像，然后说道：“那你们就要虔诚地向送子娘娘请求，让她看到你们的诚意！”
其中一人焦急地说道：“我们已经很虔诚了，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我们都愿意给，到底还要怎么样才能让娘娘看到我们的诚意呢？”
神婆慢慢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些身外俗物就想打动娘娘，换来一个孩子吗？你也太天真了！”
另一人惶然道：“那……那要付出什么？”
神婆说道：“那就只能你们自己想了。 ”
两个女人的脸色变化，彼此对视一眼，声音也开始颤抖：“不会……是寿命吧？”
神婆只是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两人都瘫坐下去。
神婆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步步诱导道：“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就像是不下蛋的母鸡，一点用都没有，你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你父母在村里也抬不起头，你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女人紧紧地握住拳头，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神婆又看向另一个女人：“你老公出轨，你婆婆对你不好，都是因为你生不出孩子，只要你能生出孩子，你就能收获美满幸福的生活……”
她说完，庙外面也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啊，艳子，只要你给我生个孩子，我向你发誓我再也不出去乱搞了，我就好好在家守着你……”
女人木然的双眼微微地转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光芒。
神婆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想清楚了，就向娘娘祈祷吧。”
沈知倦在一旁已经看得快气炸了：“太过分了！！这是什么绝世大渣男！！还有这PUA话术！谁特么说不能生孩子就不是完整的女人了！！难道人的价值是靠生孩子来体现的吗？！我们是人又不是动物！！”
酆暮很少见沈知倦这么生气，抬手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鬼神也不能随意修改凡人的寿数，除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凡人自愿献祭。
但孽婴是没有寿命的，并且，它们和那些胎死腹中的婴孩还不一样。
准确来说，它们根本就不可能投胎。
这幕后之人，用女性求子心切的心情，诱使她们献祭自己的生命给孽婴。
她们满心期待自己的孩子，却不知道，她们是用自己的生命，供养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出生的死胎。
想到这里，他更加愤怒了，恨不得将这破庙全部炸了。
酆暮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抬起手点了点那神像。
只听见“啪”地一声，那神像直接炸开，却像是捅了蜘蛛窝一般，无数小蜘蛛惊慌失措地爬下来。
顿时，庙里充斥着尖叫声和混乱声。
酆暮却已经抱着沈知倦来到了庙外面。
沈知倦慢慢冷静下来，问酆暮：“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酆暮低下头。
沈知倦：“？”
酆暮以敲门的节奏，用脚踩了地上三下，不多一会，一个干瘦的老头从地下钻了出来，战战兢兢地给酆暮行礼。
酆暮主动给沈知倦介绍：“他就是此处的土地。”
土地公是一方水土的守护神，又被称作“福德正神”，在民间传说中，一直都是白发冉冉，慈眉善目的样子，只是眼前的这位土地公看着瘦弱不堪，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酆暮冷声道：“你身为土地，却任由这蜘蛛精兴风作浪、装神弄鬼，你可知罪？”
土地哭着跪了下去：“陛下饶命啊！小神真是无能为力……”
酆暮却不吃这一套：“那蜘蛛不过一两百年的功力，难道你还对付不了？”
土地哭得更大声了：“陛下，小神怕的不是那蜘蛛精啊！”
他颤颤巍巍地掀开袍子，露出了一双被藤蔓捆住的双腿，那藤蔓似乎还有毒性，哪怕他身为神仙，但脚腕处还是隐隐显露出了黑色。
原来，一百多年前，这村子还算正常，那只蜘蛛精道行不够，也就偶尔偷点供品吃，并不敢在村子里兴风作浪。
直到有一天，村子里出现了一只妖王级别的合欢妖。
他困住了土地，又帮助蜘蛛精立起了送子娘娘的名头，这才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土地擦了擦眼泪：“那合欢妖极其恶毒，她知道世人都想要男孩，于是她利用蜘蛛精，让女人们非常容易受孕，等孩子生下来，发现是女婴，他们就会将孩子扼死，埋在地下，而她就靠着这些婴灵的怨气修炼。”
“这婴孩村原本并不叫婴孩村，而是叫婴骸村啊！”
第83章
酆暮解开了土地脚上的藤蔓， 又在他的带领下找到了合欢妖存放孽婴的地方。
没想到竟然就在那座神庙里。
神庙里的人已经被合欢妖控制了，酆暮轻轻松松就把人给打晕，然后和沈知倦踏进后殿。
沈知倦一走进去， 就觉得浑身难受。
只见这后殿所有的窗户都被黑布封住，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只用蜡烛照明，然而这些蜡烛的颜色却是惨青色， 将整个后殿照得鬼气森森的。
房间内其他三面则是到顶的一排排架子，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摆着一个个手掌大小的宛如橡皮泥一般的婴儿人偶。
他们都是浑身惨白， 有的已经捏出了手脚，却没有五官，有的却已然栩栩如生， 仿佛真实的婴儿， 随时都会睁开眼睛一般。
这就是孽婴。
整个后殿极其安静，静得仿佛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哪怕沈知倦平时胆子极大，这种时候也觉得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往酆暮那边靠了点。
酆暮将他的手握在掌心。
那微凉的温度，顿时让沈知倦的心安定下来。
土地有些忌惮地看着那些孽婴， 说道：“大概是半年前， 那合欢妖突然将这些东西带回来，一开始，这些东西没有脸也没有手脚，后来蜘蛛精指使那些村民引诱外人来村里求子，没多久我就看着这些东西，慢慢长出了手脚， 长出了脸， 越来越像人……”
沈知倦与酆暮对视一眼， 和薛礼说的对上了，孽婴果然是合欢妖偷的。
沈知倦皱起眉：“可是，那合欢妖偷孽婴做什么呢？”
酆暮淡淡道：“孽婴虽然无法容纳人的三魂七魄，却也是灵物，如果有了人的寿命后，就会成为一件上好的容器，只是不知道，他要拿着容器来装什么？”
他声音很轻，但还是让沈知倦心中一寒，抓着酆暮的手更紧了一些。
酆暮没再继续说下去，却想得更多一些。
合欢妖虽然妖力近鬼，但毕竟不是真的鬼，但不管是偷孽婴，还是之前引诱鬼魂穿过阴阳界，他都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区区一个妖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若说地府没有内应，他是不信的。
只是对方藏得太好，他心中有怀疑，却终究无法肯定。
这时，他感觉到沈知倦晃了晃他的手，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沈知倦指着那些孽婴，说道：“这些要怎么解决？”
酆暮沉吟：“把薛礼叫来干活。”
没多久，薛礼就被叫了过来。
他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满身都是被迫出门的郁卒。
看到土地的时候，他还被吓了一跳，“刷刷刷”倒退好几步，如临大敌地问道：“怎么还有外人？！”
酆暮：“……”
他在心里默默将怀疑名单上的薛礼给划掉，拿这货当敌人，实在是太跌份了。
薛礼听完整个事情经过后，便跟着酆暮他们走进后殿，看到这群已经长出脸的孽婴，当场一句“卧槽”飚了出来，当场就要退出去，被酆暮一脚又踹了回去。
沈知倦见他欲哭无泪，好心安慰他：“别怕，你就当是素色手办好了。”
薛礼：“……”
谢谢，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只是孽婴失窃本就是薛礼的责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叫来轮回司鬼吏，对照着之前被拿走寿命的人的册子，将每个孽婴身上的寿命剥下来还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