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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 完结+番外 (明韫)


  远方有马蹄声轰隆而过,溅得黄土大地尘埃扬了数尺高。
  马蹄声如大潮拍岸,快浪逐风般震耳欲聋,数千精骑身披黑沉沉铠甲在马上奔来,尽管是这样快的速度,他们队形仍分毫不乱。
  转眼间已经近到守城将领能清晰辨认出为首红衣女子的面目的距离。
  每次归元军冲锋拔城,谢容华皆是冲在最前面掠阵的那一个,不戴盔,不披甲,红衣红马,宝刀过处无往不利。
  来的军队是归元军中最精锐,最令人望而生畏的玄铠。
  黑色铠甲谁都可以披,而来者身上刮得守城将领眼脸生疼的血戾之气在整个天下遍寻不出第二家军队。
  铠甲的暗沉色调如东荒军队心中最深的梦魇,他们不愿承认看不起,却真真切切存在,甚至会为之吓出一身冷汗的恐惧。
  兵士紧赶慢赶,方在玄铠入城门之前关上刚被江景行强行打开的城门。
  谢容华在城门下止住马蹄,回头扬声问道:“我问诸君,今日一役后,可敢让平城划入我九州版图?”
  数千玄铠齐齐发声,无一人不答:“敢!”
  声振云霄,无一不敢。
  部首身死到现在不过一瞬的事,王帐那边天翻地覆,十二部大多跑路,外城这里仍是防线严密。
  而在天翻地覆的王帐那边,一位慈眉善目的儒衫老者站在狄王身死的那块地方,似是半点不畏惧此地残留的可怕剑气,甚至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部首头颅上的不甘心。
  老者微笑着感慨:“江景行说得不错,选结盟之人,是件很重要的事啊,自己眼睛没生好,怪得了谁呢?”
  他手指向部首胸膛处一探,硬生生破了天人境的武修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躯干,相当轻松写意地扯出他心脏来。
  老者举起心脏对着月光观察一番,笑意加深,小心翼翼拿了个瓶子出来盛上狄王心头精血,仿佛捧着什么天下只此一份的绝世珍宝。
  他们西戎耗费两代人毕生心血,两百多年时光的事情,可不是天下仅此一份的绝世珍宝?
  老者望着南面镐京,眼里有亮光浮现,喃喃自语:“总算要把这么个宝贝给弄出来了。”
  他倒要看看九州南域北周,一城两军三宗四姓,哪个能拦住他?


第46章 群芳会(一)
  “阿姐可查出来归元军中向优游阿兄递假消息之人?”
  拿下平城后, 谢容华马不停蹄来回扫荡军营与平城之间据点,一鼓作气将兵线推前至平城。
  直到十二部相争出了结果,新的部首在王城被拥立,惊觉过来再内斗放任谢容华下去, 恐怕不等他王位坐稳,东荒将成为历史。匆匆忙忙调来大军亲征平城, 与谢容华成对峙之势。
  镐京那边的诸王之乱同时被姜后国师联手平定, 周室北狩队伍提早回去,姬煌登上新一任的周天子宝座。
  他登位之初便传来北疆战事大捷的消息, 无疑比任何天降祥瑞都好用有说服力太多,镐京一片庆祝新帝即位的歌舞升平中的喜悦做不得假。
  姜后大喜之余,遣人给归元军送来大批粮草, 不忘手书一封, 亲自点名大出风头的姜长澜, 要他回镐京相见。
  似乎有太阳光辉笼罩在九州这辆经年的战车上, 驱赶着它以不可阻挡之势前往神话里的兰皋县圃。
  美中不足的是, 九州这辆战车上仍有几颗小小的松散钉子。
  一颗在归元军中。
  谢容皎原本想不到只是为追查归元军中一位疑似叛变之人竟能牵扯出这样多惊世大事,一时将最初目标抛掉脑后,等北荒诸事基本尘埃落定后方才想起。
  “揪出来了。”谢容华神态语调漫不经心, 仿佛她下一句说的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是阿爹那边派来的人。”
  一时间只剩下北风吹得帐前旗帜鼓鼓作响的呼啦风声。
  谢容皎却出奇平静。
  他张开手, 似要抓一缕风入掌内,再借着掌心一缕北风捉住两月前他与江景行在凤陵山顶谈话时温柔湿润的初夏暖风。
  风不能跨越万里之遥, 清浊二气, 穿过时空距离。
  可情感能。
  “人之所以为人, 是因为有凌驾于生命之上的东西。”
  “比如爱,比如信,比如义。”
  谢容皎第二次张掌,放任那缕风悠悠然自掌心飘走:“阿姐,我信你和阿爹,所以我信你信阿爹。”
  他的眼神澄如从来吝啬出现在北荒的天上月,山顶泉,清澈坚定,无可撼动。
  “我知阿爹洗不脱嫌疑,我信他,所以此次事了后,我欲往西荒一行,寻找证据。”
  他信谢桓,于是他信世间必有能证明谢桓清白之事物。
  事事人为,哪能真正做到天衣无缝?
  谢容华轻轻道:“我信自己,所以我也信阿爹。”
  这一刻,竟没有比他们两个气质迥异之人更像同胞姐弟的人了。
  “那封伪造的书信痕迹太过明显,不消一日我查到幕后之人,书信是阿爹让他伪造的不假。但他早早心不属归元军,站在他身后的另有其人——”谢容华没有瞒着他的道理,“是谢庭柏。”
  “叛变之人误以为谢庭柏和阿爹意志相同,让他伪造书信,也是谢庭柏的授意,只是借阿爹之口转达。”
  至于如何叫归元军中的叛变之人误以为他和谢庭柏站在一块儿,谢桓自少年起做了近三十年的谢家家主之位,能没点手腕?
  最初的震动平复后,谢容华思考的是谢桓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信阿爹,因此我觉得阿爹是想故意引起我们注意,给我们递消息。”
  她讲到此处,谢容皎心中已有猜想,陆缤纷那张印在脑海中多日的死不瞑目面容随着解释的浮出转为释然,逐渐淡去:“阿姐,我有一事未来得及与你一说。”
  他尽量简练而精确地把自不择书院魔气而起,至凤陵城仍未落得水落石出之事叙述一遍,听得谢容华眉头一扬:“听上去是和我归元军中叛变之人一样的手法。”
  谢容皎若有所思:“我总觉着阿爹是料到我会怀疑陆缤纷死前表现,之后顺着优游阿兄一封书信查到北荒,引出阿姐你军中叛变之人,将两件事情串在一处。”
  “等等不辞!”谢容华低低呼一声:“假使两件事各有各的用意,我军中叛变之人阿爹是想说他背后站着谢庭柏,与我并不一条心,那么陆缤纷一事——”
  他们交换一眼,谢容皎打破两人之间的心照不宣:“谢庭柏与西荒摩罗勾结。”
  谢容华往榻上靠枕一瘫:“阿爹他为何绕了一个这样大的圈子?”
  谢容皎:“兴许是想告诉我们眼见为真。”
  也不全是。
  谢庭柏仅差圣境临门一脚,否则谢家如何稳稳居于三宗之上,每每提及南域势力划分时候说的皆是一城三宗?
  他执掌谢家日久,整座凤陵城处处有他神念,谢桓当然是他最不敢掉以轻心的对象。
  谢桓有他的无奈。
  更有他的坚持。
  谢容皎抿唇,眉眼深深:“我走一趟西荒。”
  谢容华到底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加之谢庭柏在她心里本来讨不到好处,江景行旁的不说,形容谢庭柏的一句“香火成精”由谢容华看来可谓精辟极了。
  她当即阻止谢容皎:“阿辞不急,马上是镐京十年一度的群芳会,机会难得,不过先往镐京走一遭。”
  镐京十年一度群芳宴,遍邀天下俊杰于此宴上。
  群芳宴时,高门子弟如流水,少年天才如过云。
  最吸引谢容皎的一点是,群芳会分为文武两比,文比暂且不论,武比却是邀尽九州所有数得着名姓,三十以下,入微以上的修行者前来,通过一轮又一轮擂台比试选出夺魁之人。
  九州四秀个个年未及三十,自然前来。
  同样不满三十的姜长澜亦被姜后用这个理由拉了回去。
  谢容皎与姜长澜要启程去镐京,陆彬蔚该回南疆军营,谢容华干脆设了饯别小宴。
  北荒不缺烈酒。
  谢容华喝了半坛,酒劲上头,醉醺醺拍着陆彬蔚肩膀:“陆悠悠你回南疆,和别人起争执打嘴仗就打嘴仗,可千万别动手,不动手你好歹能落个衣冠整齐的体面,你放心,尽管等着我提太平刀来救你。”
  陆彬蔚修行天赋不比谁差,速度也不比谁慢,但其反应速度和手脚身体不协调程度简直恶劣到令人发指。
  别人和他打一架,别人还没出剑呢,他灵力运转路线偏生不按功法上的来,不是陆彬蔚不想,他默背着功法都能硬生生把自己弄岔气。
  这怎么打?
  能怎么打?
  谢容华曾为陆彬蔚谋划过适合他的出奇制胜之路,头发掉了一大把后,好心劝他:“直接投降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会来给你找回场子的。”
  好死不死,陆彬蔚有个有朝一日翻云覆雨,一指移山,一掌覆海站在修行巅峰的梦。
  弄得能动手绝不嘴炮的谢容华操着老妈子的心,每次临行分别前不忘絮絮叨叨叮嘱陆彬蔚一番千万别逞强。
  陆彬蔚没被她烦得耳朵起茧,转身把她卖给南疆可以说,知己之情简直让人又相信起人间自有真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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