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也不干。
谢容皎摇头:“寻常坟墓阴气重。但玄武为四灵之一,秉天地清气而生,埋骨之地对人大有好处,不过——”
他华美眉眼间有刀剑尖上冷冷流淌过的光,一时竟盖过动人容貌,凛冽逼人起来:“玄武墓中的是浊气,不是玄武清气。”
他体内凤凰血咆哮不绝,传递出来的愤怒在血脉中熊熊燃烧。
谢容皎沉下心体味一番,以为凤凰有灵,理应很想戳死幕后元凶。
他继承了凤凰血,自然要将凤凰遗志一并继承过去。
李知玄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中佩剑甩出去:“完蛋,玄武老爷是不是怪罪我们扰他安眠,一口吞掉我们?”
孤胆剑修李知玄面临北狩这等聚众打斗斗殴的大场面不加畏惧,显尽不怕死的剑修风范;一旦面临鬼怪玄学,其胆小之处往前往后数五百年无人堪与之并肩。
谢容皎扶额,勉为其难,凤凰血蹭蹭窜上的怒火都被扑了大半:“李兄的想法着实独特。”
一般人想不到这地儿去。
同样最坏的情况不过一死,也不知道跑到李知玄身上待遇怎么突然天差地别了起来。
江景行毫无这方面的顾虑,臭不要脸:“当今天下指望着我撑,玄武一口把我吞掉他上哪儿再找个我这样任劳任怨的去?再说他想吞,吞得掉吗?不怕消化不良?”
他是见过大起大落的人,享过世俗极乐,尝过人间至苦,谢容皎拔出八极剑的一刻给他带来的阴影虽有点巨大过头,但身处可能藏着事关九州气运机密的玄武墓,江景行很快把自己从险些淹死他的有的没的中。
“尽管不知怎么来的玄武墓,既然来成了就是缘分,不兜一圈怪可惜的?”
谢容皎:“要兜,至少找到浊气发源之地。”
墓室四面皆连通有走廊,唯恐看得不清楚妨事,江景行干脆招来墓室所有浩气成剑,整座地下墓穴轰然明亮,如一瞬之间无数巧手侍人同时在长廊石室里添上灯油,点燃烛火。
江景行掏出三枚铜钱,正欲捡起因北狩缘故耽搁许久的老本行卜上一卦该往何处走。
谢容皎熟知他底细,怎么敢给他这个机会
他半捂着眼睛,不太适应骤然明亮的墓穴:“往正北走。”
谢容皎所有本事都是江景行手把手教出来的,当然不可能无师自通奇门八卦。
是来自凤凰血玄而又玄的感知。
李知玄被光刺得落泪不止:“谢兄可是想着玄武镇守北方,所以打算走正北?”
江景行先不乐意:“阿辞指的路,必然是错不了的。有我在你放心走,丢不掉命。”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知玄无力地解释,很是委屈:“我原来想说,我总觉着师父该在正北方位。”
凤凰真血与江景行的铜钱不可同日而语,果然靠谱。
他们一路顺畅,别说鬼,耗子都没遇到一只地到了主墓室的大门前。
之所以判断得出是主墓室,是因为那堵近乎遮天蔽日,贯穿整个墓室的大门上有完整壁画,自玄武选择镇压浊气,身死留下骸骨福泽后世,说到埋骨此地。
李知玄鼻尖一酸,不知怎地也不害怕了,甚至怀有某种隐秘的期待,嗫嚅道:“里面是不是有玄武遗骨?我们该怎么打开这扇门?”
“问得好。”江景行赞许,“门上有说以镇灵珠为凭,我在想直接轰开会不会影响到里面禁制。”
上古四灵留下的东西,不留个一两手李知玄都不信,小命着想,还是小心点好。
李知玄喃喃道:“镇灵珠?好生耳熟,不会是传说中为玄武法宝的那件镇灵珠吧?”
江景行不忍道:“我也不希望是,可你想想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李知玄哀嚎一声捂住头:“这种消失了几百上千年的东西往哪儿找去?来都来这儿了,不进去叫人不甘心呐。”
江景行对谢容皎投以希冀盼望的眼神:“传说中不止玄武有镇灵珠,凤凰也有长明灯?”
谢容皎冷酷无情:“假的,没见过,我幼时专查过长明灯的去向,典籍上没一本有记载。”
若说谢家不曾藏有长明灯,还可说是在漫漫历史长河中遗落,但以谢家典籍保存之完善,竟在其中找不到长明灯二字,多半是后世好事者编的神怪故事。
江景行沉重叹了口气,“既然没有长明灯,镇灵珠多半是编造出来的。你说它要是在世上,哪怕他藏在周室皇帝宝库还是摩罗老窝里呢?我一样有办法拿到手,但它不在世上,我上哪儿造一个去?”
谢容皎蹙起眉头:“不一定要镇灵珠,我心底有感觉,门是能开的。”
说罢他往前几步,恰好将能抵一掌在门上的距离,灵力自掌心涌入门内。
谢容皎身形在疑为上古神迹的门下几可忽略不计。
有巨声如雷鸣,墓门自两侧缓缓而开。
第39章 玄武城(四)
墓室四四方方, 长宽各百丈,堪称是极空阔一块地方,却被玄武遗骸铺得满满当当。
玄武骸骨上浊气浓郁到可怕,甚至凭他们肉眼, 都能见到有潺潺黑气如溪流自玄武骨上涌出,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散向各处。
不消多想, 玄武骨上生成的浊气会通过墓室中留出的通风口飘到城主府里, 飘向玄武城四面八方,形成城中气机古怪。
李知玄不明所以, 也觉心头沉甸甸的,眼睛乱瞟,指望着在哪一处寻出他师父遗骸, 忽诶出声:“玄武骨上刻了什么东西?”
倘若定睛仔细一看, 玄武骨上密密麻麻如蝇头的古奥字符自然而然跳入眼中, 它排列布阵, 流转不息, 仿佛活物。
然而这种活物给人以阴森森极不舒服的感觉。
“符纹。”江景行声音沉沉,“新近刻下的,不会超过百年。如我没猜错, 玄武身上浊气, 是上面符纹的功劳。”
“玄武身死后,骸骨中灵气终究有限, 随着几千年时光流逝, 灵气消耗殆尽, 有人乘虚而入,在玄武骨上刻下符纹引来浊气。”
镇江山在他剑鞘中鸣个不停,仿佛急不可耐盼着下一刻出鞘,谢容皎道:“我不明白。”
李知玄:“我也不明白”
谢容皎:“玄武身死,留下来的灵气本身不值一提。上古神兽骸骨一朝不毁,纵然刻下符文引来浊气,浊气始终没法越过玄武城蔓延到九州去,为什么要那么做?”
在玄武骨上刻下引来浊气的符文,是圣人也要丢掉半条命,显然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是。”江景行说,“刻符之人不是为把浊气引到九州。”
李知玄一哆嗦,有点想给此刻的江景行跪下。
江景行语气如常,话中藏的杀意却几欲破鞘而出:“符文本身,是为将一个人的命运与玄武勾连,从而使那人成圣。如今玄武骨深受浊气侵扰,显然是勾连已成。”
谢容皎报出一个人:“部首?”
江景行眼也不眨盯着上面符文:“观其气息,应该是,但我没与他交过手,没法确定。”
镇江山一声清越剑鸣破空而出,那声音似凤嗥九霄,在墓室激荡徘徊不去。
呆在原地的李知玄丧失了思考事物的能力。
谢容皎收紧握剑的手,浑然不觉被剑柄上宝石硌得生疼:“这算是改命罢?荒人血脉与玄武气机水火不相容,玄武身陨,到底是上古神兽,能如此轻易?”
“常理来说不能。”江景行后背像生了眼睛,轻柔掰开谢容皎誓与剑鞘生在一处纠缠不分的手,“但部首之母很特别,她是西荒人,西荒那里称她为神女。”
谢容皎只觉近来发生一团一团发生的事缠得他脑壳作痛,“神女?这是什么说法?”
江景行无奈叹气:“这我就不知道了。那点子事还是国师讲给我的,他没讲完我就和他闹崩了。”
北周建朝以来两百多年,国师一直屹立不倒,以天人境的修为活出圣境的寿命,堪称是天下如今最老的一个老家伙。
要是论起谁知道的秘闻最多的话,国师当仁不让。
谢容皎也叹气:“师父你和他闹崩的真不是时候。”
江景行看得很开:“人有不测风云嘛,等北狩的事弄完后我回京问问他,看在部首一个人头的情面上,他不会不告诉我。”
李知玄呆愣在原地,大有和玄武骸骨媲美谁更一动不动的架势。
江景行一拍他肩:“李小友,该回去了,你师父骸骨当在苏和那里。”
李知玄啊了一声,木然问道:“我们这样子出现会不会吓到人家苏城主?”
江景行:“我还没和他计较把我丢到玄武墓里吓到我的事情。”
“不像。”谢容皎环顾一圈,“玄武墓里没杀机,不是苏和藏的杀手锏,反而藏着玄武城最大的机密,他理应捂得严严实实的才对。”
“这得等我们上去问他。”
墓顶端天花板哗啦啦碎了一地,有浩然剑气直送他们扶摇而上。
苏和仍呆坐书房之中,处于书房底下大阵不知怎么就开了的震惊中没缓过来。
实在不能怪他粗疏大意。
玄武墓藏于贯穿整座城主府的大阵之中,城主府书房是这座大阵核心,下面锁着玄武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