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掌门之位传给杨若朴。
杨若朴说不要,我只想修行。
老掌门拍案说一声好,说今天这掌门之位就是你的了,不要也得给我接着。
此后杨若朴心机婊的美称传遍四海,名声响亮。
是天大的冤枉了。
江景行完全有理由相信,假如不是顾忌着老掌门自他幼时的抚育之情,杨若朴早早远走高飞,不知在哪个幽闭静谧的深山老林里闭关修行。
一听开头,谢容皎即知这两个人没十句话引不出正题。
他上前一步,兀然开口:“冒然插言,望杨掌门见谅。此次扰杨掌门清修实是事出有因,某等一行人欲借剑门队伍前往北狩。”
他一提,恰好戳中杨若朴的烦心事。
北荒与九州早有约定,北狩中小乘以上强者不出手干预,仍由他们年轻人自己来。
但出去的皆是九州英秀,为留一手,各个宗门世家均会派遣强者随行以防万一。
今年北狩,剑门长老一致认为掌门过于闭门造车,满怀慈爱地提出让杨若朴随行。
暴躁得杨若朴想殴打老人。
捉到想借剑门北狩队伍前去的杨若朴眼睛一亮,衬得他因废寝忘食修行而疏于打理的仪容也有那么一瞬焕发之意。
第23章 北狩(一)
杨掌门很想痛快地答应他们。
然而做了那么久剑门掌门,杨掌门被修行塞满的大脑还是空了点地方装其他东西的。
他谨慎小心,全然不料发亮的双眼已把他内心出卖得一干二净:“不知高兄一行所求何事,牵扯到我剑门北狩?”
江景行给陆彬蔚打个眼色。
这时候顾不上内杠,陆彬蔚朗声道:“此番不请自来确有一事向掌门相求,实不愿打扰杨掌门美事,奈何北荒盘踞边疆虎视眈眈,狼子野心,不可不来,请杨掌门为民生安定宽恕则个。”
陆彬蔚生得俊秀清朗,一番大义言辞下来,气度开阔言语飞扬之处,看得旁边的剑门弟子都想替他们掌门应下。
杨若朴不是很懂为什么民生安定会落到他头上来。
剑门一个大累赘还不够重吗?
“何出此言?”
“陆彬蔚,归元军忝居副帅一职。”陆彬蔚打蛇棍上,“某已自报家门,料想以掌门高智,对某此来所求心中早有沟壑。”
江景行和谢容皎两人身份牵连太多,自是打算在剑门队伍中隐瞒身份。
只是若三人均是名号不显之人,未免不够诚恳,于是由陆彬蔚亮出来历。
谢容华镇守北荒,北疆多处势力角力周旋,战事一触即发,陆彬蔚此刻借剑门队伍微行北上,道理也讲得通。
奈何杨掌门实非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知音,也非凭一个字能脑补出一整段对话的智士人精。何止没法猜出陆彬蔚的来意?连归元军这个名号都想了好一会儿才琢磨出究竟是何方神圣。
心有沟壑的杨掌门缓缓道:“不,我没有。你直说。”
剑门弟子努力维持住手按佩剑,目不斜视的冷漠凌厉,剑修风范。
陆彬蔚顿了顿,好歹没让脸上摇摇欲坠的笑容掉下来。
这时谢容皎最符合杨若朴心意:“我们想去北荒,碍于姜后封锁城池,便来求借剑门队伍一往,为报厚谊,师父他可护住北狩的一行剑门弟子。”
杨掌门修行了那么多年,倒是很有一点红颜白骨的觉悟,能分清男女人畜已经了不起,再让他识美丑?
不可能的。
但他现在看谢容皎就觉得分外顺眼,打心里认为他是天下第一好看的人:“好,那便说定了!”
等等,他们到底说定了什么?
陆彬蔚笑得愈发勉强。
和江景行厮混的人,做靠谱?
不可能的。
思及自己不必浪费大把光阴在北狩此等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杨若朴心情空前灿烂,甚至愿意大发慈悲空出段时间,召集去北狩的剑门弟子交接下任务。
人没到齐时,剑门弟子纷纷咬着耳朵。
“掌门居然能争过长老们推掉北狩随行的任务??”有弟子不敢置信。
也有弟子捍卫掌门尊严,“长老虽是我剑门柱石,但掌门终究是剑门掌门人啊。”
“你们觉得掌门会浪费时间和长老争辩吗?”
一击毙命。
谢容皎从他们对话中发现一丝与不择书院微妙相似的活泼作风来。
掌门懒得管,自有弟子畏惧之人。
他出场后弟子静若鹌鹑
不是不年轻俊朗,但所有人见他时,都会为他周身凛冽肃杀的寒气怔上一怔,随即冒出相同一个想法——
真是个像剑般的人。
如利剑出鞘,剑刃上一晃寒光固也明如秋水,终究是杀人性命的利器。
似剑般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告罪,“弟子来迟一步,望掌门责罚。”
他没说理由,因为来迟就是来迟,不需要理由。
心情极佳的杨若朴和蔼道,“无事。”
他能说少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今日我召你们前来,是为告知你们高先生将代替我为你们秋狩领队,高先生是我故交,值得托付,待他如待我,不可轻忽。”
陆彬蔚听了一耳朵,只觉得杨若朴说话比谢容皎还没头没尾,他要是剑门弟子能放心有鬼。
实际上剑门弟子真挺放心。
但凡是剑修,大多有点“白眼向权贵,折齿为美人”的怪癖,他们一见谢容皎站在那里,便先入为主认定这样气度高华,容光逼人的美人放九州也顶少见,怎么可能是个不靠谱的?
再说不靠谱能不靠谱过掌门去?
方临壑为剑门这一代的大弟子,最先做出表态,到江景行面前执弟子礼,“秋狩之行劳烦前辈看护弟子,晚辈方临壑忝为北狩弟子之首,有领队之责,请前辈指点。”
谢容皎还他一礼。
他即是与不择书院沈溪并称的四秀之一。
剑门方临壑。
江景行多少年没被人这样正经问候过,恍惚一下才记起套路:“年纪轻轻却修为不凡,剑门确是英才辈出。”
方临壑神色平平,不见自得:“不给先辈们丢脸罢了。”
口气说谦卑也很谦卑,说不谦卑也很不谦卑。
剑门数千年的历史,可出过不止一个圣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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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若朴急着修行,匆匆道:“仍按原计划明日启程,你们先回去准备。”
不知他是怎么走的,背影也算老成持重,却一溜烟跑得飞快,转眼没影,连三人的住宿都忘记安排。
方临壑赞叹道:“掌门实乃有大毅力者,为我辈弟子楷模。”
沉默的众弟子内心抗拒把掌门当做楷模。
江景行横着走了这么多年,没为金钱以外的事向谢容皎以外的人折过腰,无法言不由衷去称赞他那被猪油蒙了的双眼有多么慧眼如炬。
谢容皎跟着江景行一起语塞。
只有陆彬蔚脸不红气不喘:“杨掌门一心修行,身外万物皆空,纯如稚子,圣人境界,名门大派风范,果然非同凡响。”
谢容皎一时竟分不清他是真心夸赞还是语带双关。
显然方临壑对他的夸赞欣然笑纳,不忘体贴地为他们安排房间,“寒舍简陋,望三位贵客勿要见笑。”
陆彬蔚商业互吹,“切身感受名门风范,求之不得。”
谢容皎对陆彬蔚肃然起敬。
第24章 北狩(二)捉虫
“此去北狩,我欲易容改装,不知圣人和不辞如何打算?”
江景行婉拒。
“我儿一番好意为父心领,只是阿爸这张脸真毁在你手里,外面不知多少姑娘痛心疾首,算了吧。”
纵使小心思被识破,陆彬蔚面不改色:“到时候圣人身份被识破,可不是陆某办事不利的缘故。”
说罢他把眼睛使劲往谢容皎那边瞟,希望这里唯一一个,也是天下唯一一个治得住江景行的人出来说句话。
显然谢容皎会错意,拒绝道:“多谢优游阿兄好意,不过我声名不显,游历在外时,未表明身份,料得没多少人认识我,大可不必劳烦阿兄。”
谢容皎心性坚定,虽说被江景行祸害了那么多年,好歹留得半副世家弟子言谈翩翩的风度。
与江景行一对比,哪怕是会错意,也让陆彬蔚心中暗道,但凡那姓江的有他徒弟三分风度,他们不至于成为如今的生死之交。
你死我生的生死之交。
江景行义正言辞指责:
“陆悠悠,你嫉妒我英俊太过一心想给我换张脸我不与计较。毕竟我非心胸狭隘容不得人眼红之辈。可你连阿辞他的花容月貌也想下手,让我们路上少道风景,其存心未免歹毒过甚。。”
陆彬蔚额角青筋暴跳,看样子是很犹豫大吼一声谁嫉妒你容貌还是跳过程序直接大打出手。
甚至谢容皎也很想欺师灭祖一回。
他忍住拔剑拍案的冲动,挤出一句:“师父你真不怕被人认出?”
想到江景行口中被他揍过横能组一个军营直接拉去北疆,竖着能从皇宫大门口排到朱雀大街最后一间铺子的人,他对江景行莫名而来的自信心颇为不解。
尤其是想到江景行眼光挑剔得很,当年被江景行揍过的少年天才,如今该是当家的家主掌门人了。要是到北荒境内,放眼望去的九州人士皆是是友非敌,荒人未杀自己先打起来,那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