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早晚会暴露,自然是早就考虑过这些事的。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得先看看顾期雪怎么想。
言持在外头站了片刻,便进了屋。
顾期雪坐在桌前,双目盯着桌面一瞬不瞬,显然是在走神。
“怎么了?”言持走到他身旁坐下,轻轻问道。
顾期雪缓缓抬眼看向他,失落地道:“仙魔不两立?”
“嗯?”
顾期雪道:“仙魔两族,好像从未想过彻底休战。”
言持心中没来由开始慌了,“你想说什么?”
“若是仙魔再一次开战,你我当如何?”虽与墨映是说得那般坚定,可他心里其实也是存有千万般疑惑的。
墨映也说得没错,仙魔两族不两立。
他与言持之间,终究殊途。应该如何做,才能冲破枷锁,与他同归?
言持道:“若当真开战,想必那时我已不是魔尊。”
言持轻轻靠向顾期雪,轻轻环住他的腰,温声道:“只要我还爱你一日,我便一日不与你为敌。”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爱会消失?”
“……”角度过分刁钻了啊!
言持眼底闪过一瞬复杂,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想太多,人生在世,遇到困难必是自然的,我们要想的该是怎样直面解决,而非是先考虑怎么退缩。”
“哦,嗯。”顾期雪道:“我知道。”
在感情一事上,他算不上是胆大的人。他总是会患得患失,总是会想,言持会在什么时候变淡,然后抛下他。若是言持的身份暴露了,他们是不是就完了……
他担心着太多,却从来不敢说出来。
他总是在心里暗暗猜测,然后独自惧怕。
他明白自己的喜欢多坚定,却并不清楚言持的心意到底能坚持多久。
得不到的时候总是想抓紧对方,得到了却又瞻前顾后,指定得有点什么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爱情爱情爱情.jpg
橘子:剧情剧情剧情.jpg
第24章
顾期雪和言持都摸不透墨映是怎么想的,便也只能按捺住性子静观其变。
敌不动,我不动。
不过,他们也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耗下去。
那日商量好了之后,言持夜里便与大护法取得联系,叫他查一查魔族有无修复缚龙索的法子。
经由大护法没日没夜的努力,法子自然是找到了,只不过,并不是修复的方法,而是重新炼制的方法。
缚龙索的炼制方法倒也简单,只是要找齐材料十分困难。
万年玄铁已是十分罕见,却还要以魅族的妖骨做灵注入。
“我们……当真要去魅族取妖骨?”顾期雪迟疑了。
他虽素来与魅族无甚交集,却也知晓魅族自古避世而居,几十万年来也从未闹出过魅族害人的事来。
他们若为了一件法器去取妖骨,多少有些丧心病狂。
毕竟妖骨于魅族来说,便是他们的命脉。取魅族妖骨,等同于要他们的命。
顾期雪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生出对魅族下手的心思。
言持并未直接回答他要还是不要,而是说道:“你觉得,没有缚龙索,我们与潜渊对上,赢的可能性有多大?”
实话说,他并不能肯定。
潜渊乃是神族,即便已是人人喊打的恶龙,这世间却也难有能与他匹敌的生灵。
如今神族衰落,在神女镇压潜渊以后还活着的神族,已经所剩无几,且再无意管这世间事。
若是潜渊有心在凡间掀起风浪,光凭一群多只会以口水为利剑的仙族,恐怕难以阻止这条曾经以一己之力使神族衰败的龙。
顾期雪衡量了一番利弊,又犹豫了一天一夜,最终只得咬牙同意。
事不宜迟,终于等到他应了,早已收拾好行李的言持当即便拉着他一道下了山,就连下山这件事,都是托云漾去告给墨映的。
不过,说是告知,也仅只是告诉他,他们出去了。
去向不明,去意也不明。
墨映原本是想使法术找一找这二人的踪迹,却发现这两人竟是连行踪都完全隐匿了。
这么小心……
“他们该不会是私奔了吧!”
这是墨映坐在屋里垂首沉思了足足半日得出的结论。
他刚发现那言晚秋的真实身份,这两人便连夜逃跑,还细心的隐匿了所有行踪,他也没想出除了私奔以外,还有什么理由值得他们做得这么细致?
一旁等了他许久的谷雨听见他这话,当即一个激灵。
“师尊,您说谁私奔了?”
“嗯?”墨映闻声,这才初初觉察到屋中还有别的人。
他回过神来,看了看谷雨,说道:“你是何时进来的?”
谷雨老老实实答道:“已经进来有一刻钟了。”
“哦。”墨映呆呆地点点头,紧跟着便奇怪地问道:“那你方才为何不喊我?”
“额……”谷雨顿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方才徒儿喊过了,但是师尊一直不应徒儿。”
“……”原来是他自己的问题。
为了缓解尴尬,墨映战术性咳了咳,随即便端着腔道:“你来寻我有何事?”
谷雨闻言,赶紧将怀中揣着的本子拿出来递给墨映。
“师尊,这是这个月的所有收支记录,嗯……这个月谢让去摘露坊过了三次夜,那里的花魁与他三度春宵,花了不少。”
说到后头,谷雨便有些磕磕巴巴的,面色微微红着,似乎有些羞于启齿。
说来也是,谷雨虽是大师兄,但对于这些凡尘间的风花雪月,却是连提起都会脸红。可谢让去寻风月所用的银钱是忘仙山的钱,他又不得不提。
墨映瞧着这大徒弟微微红的脸颊,心里暗自好笑。
上千岁的人了,怎么说起这些事还会害羞呢!
枉他活了那么多年岁,还像个青头小屁孩似的。
“知道了,以后扣除谢让一半的月钱。”
“是。”
“对了,眼下已经开春了,外门弟子的招收事宜可以开始准备了。”
“好的。”
“可还有别的事了?”
“有。”谷雨想也不想便答。
“嗯?”墨映倒觉有些稀奇,平素谷雨有什么事情,都是一次性说完的,怎么今日拖拖拉拉的?
谷雨咬咬唇,在心里做了一番斗争,才启口道:“师尊,方才你说谁私奔了?”
墨映瞧着他,只见这向来稳重的大徒弟双眼放着光,晶亮的眸子里满是好奇之色。
墨映没忍住笑了,玩笑一般说道:“你挺八卦啊。”
谷雨赶紧垂下眼睑,使劲摇头否认,“没有没有,不是的。”
墨映直接笑出了声,倒是一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是温温吞吞地道:“没事,挺好的。”
谷雨自小便无比懂事,该碰的不该碰的,他自己分的门儿清。
那时谷雨还小,他本是想待谷雨好些,可这小孩儿却一直将自己当外人,不干活便不敢吃饭,他是心疼,却也实在拿这孩子没有办法。
墨映想着谷雨幼时的事,不由话多了些。
他不由自主地问道:“谷雨,你来忘仙山多少年了?”
谷雨正色道:“回师尊,已经有一千三百多年了。”
“这些年,是为师对你不好么?”这个问题,是墨映一直都想问的。
“啊?”谷雨却是一怔,随即慌忙否认,“不是不是!不是的,师尊是这世间待徒儿最好的。”
“是么。”墨映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
谷雨却无比肯定且坚定地应道:“是的!”
“那为何……”话说了一半,墨映忽然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想说的话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其实想问,既然我待你最好,你为何学不会任性撒娇?
自从谷雨来了忘仙山,墨映便忘记了忙为何物。
他觉得这些年他一直都很闲,山中大大小小的事,谷雨总是一手包揽。
小心翼翼的,为忘仙山的所有人,做着一切力所能及之事。
墨映盯着谷雨,并不想让气氛沉默下去,于是再一次开口问他:“谷雨,你累不累?”
谷雨赶紧摆摆手,“不累不累!一点也不累!”
“哦。”
墨映再也无话可说。
谷雨总是不会说他爱听的话,小时候不会,长大以后更加不会。
早就看清了的事实,他又为何要纠结一次又一次?
真是闲得心慌了!
他觉得是时候该给自己找些事做了。
但思来想去,他竟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想做的事情。
仙人的生活其实是极为枯燥乏味的,除了拯救世界,便是在拯救世界的路上,再不然就是为拯救世界做着准备。
然而这个世界有一个寒宵,便也不太需要别的谁来拯救世界了。
“谷雨,你同我去凡间走走吧。”
谷雨低着头,有些怯生地道:“师尊,山中有许多事情离不开徒儿,徒儿……”
“是哦。”墨映支着腮盯着他,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游走许多遍,才道:“忘仙山的人都太依赖大师兄了,是时候叫他们学会独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