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过来,仙都无数神仙纷纷惊诧不已,有几个年轻的小神将想拦下他,即刻被身边的老人拽住了,“不可,你知道他是谁吗?不想死就离远点儿!”
等到亲眼看到秦小琮踢破了赵帝尧的殿门,小神将们彻底安静了。天帝威严,对不遵守戒律者一向严惩不贷。可这回被人打上门,也没见他有任何动静,那人果然来头不小,惹不起惹不起!
秦小琮是又急又怒又心痛,连生吃了赵帝尧的心都有。他作为这一届天帝,竟然真身下界,伪装成五台山的樵夫宋尧数十年,专为等他上门。
还有贺琅那个混蛋,只怕青鸾镜嘴里说的什么记忆未恢复、力量被封印、未全部觉醒通通都是鬼话!八成从青鸾镜认主那一刻起,贺琅就已经记起了自己是谁,至于他的力量……呵呵了,大荒剑,这剑是用他的神骨炼成,能劈开一切禁制。只怕前段时间贺琅高烧,并不只是借着大荒剑的力量重塑神骨,还把他之前储存在大荒剑里的力量全部拿了回来。
只恨他重生之后成了傻子,贺琅说什么他信什么,明明感觉不对劲,还被他牵着鼻子走,踏进了五台山熔炉。
贺琅……秦小琮一想起他,就难过得无法呼吸,这个笨蛋、骗子、无耻狂徒,等找到他,他一定要打死他!
赵帝尧的宫殿是整个仙都最恢弘大气的建筑,金砖为地玉为瓦。只是,这地方虽然金碧辉煌,却冷得刺骨。
秦小琮脚一落地,周围就出现了水渍。这金砖地面上竟然都结了一层寒冰,寒冰遇到秦小琮身上的神力,化开,再凝结,如此反复。
赵帝尧原本正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衣着也很随便,只穿了件玄色中衣。
看到秦小琮破门而入,赵帝尧倒也没有多意外,随手给自己加了件同色外袍,起身,恭敬向秦小琮作揖,“见过神君。”
“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秦小琮不耐烦地挥手,“贺琅呢?”
赵帝尧沉默了。
秦小琮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杀意,突然,他注意到了被赵帝尧挡在腿后面的那个东西。
秦小琮来得急,之前没注意赵帝尧的小动作,这么一看更觉奇怪,赵帝尧堂堂天帝,把自己关屋里蹲地上玩么?肯定不是,他在问话!
“来!”秦小琮一招手,赵帝尧长腿后面的那东西就“嗖”一下飞了过来,直直撞到秦小琮胸口上。
秦小琮低头,对上一双熟悉的鼓泡眼,“六福?”
趴在他胸前的是一只圆胖的金蟾,正是前不久被贺琅放走的六福,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六福身上结结实实缠着捆仙锁,两只前爪死死勾住秦小琮的衣襟,“小琮,快救我!”
秦小琮怒视赵帝尧,“你在干嘛,为什么要欺负六福?”
赵帝尧面色毫无波动,整个人跟个冰疙瘩一样,黑漆漆的眼眸看向六福,“我只是找他问句话,倒也不算欺负他。”
六福都被绑成这样了,还不算欺负?是不是得把他烤了吃了才算?
秦小琮解了六福身上的捆仙锁,六福忙跳到他肩头,努力把身体缩得小一点儿,“小琮快跑,这家伙不是人,他还要害我主人呢!”
“你自己跑吧。”秦小琮道,“我来找贺琅。”
六福闻言,也诡异地沉默了。
秦小琮看看赵帝尧,也看看六福,“你们怎么了,哑巴了?赵帝尧,我问你话呢,贺琅去哪儿了?”
赵帝尧看向他,冷冰冰的面容略有波动。
六福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
秦小琮有些慌,抬手,不客气地掐了六福一把,“哭什么,问你话呢?你不能只想着旧主忘了新主了吧。”
六福哭得说不出话来。
赵帝尧长叹一声,“神君节哀,大荒主已经陨落了。”
陨落?秦小琮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把六福抖落到了地上,什么陨落?昆仑山依旧长青,贺琅可是群山之主,他怎么会陨落呢?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秦小琮下意识伸手,要去摸一下腰间的琮玉,却摸了个空,“我的墓呢?”
是了,他差点忘了,贺琅点燃了五台山熔炉。当年,女娲在昆仑山就地炼化他,却一直进展缓慢,又带着他去寻天然熔炉,正是在五台山这里,汇聚了金木水火土五元素纯焰,才终于将他炼化为能补天的材料。
贺琅……他好端端地重启熔炉干嘛?他把自己炼化了,要补什么?秦小琮猛地反手去摸自己的背,那条疤痕呢?疤痕怎么没有了!
这时,低沉的凤鸣声传来,一道青色流影在秦小琮身边落地,变成一位容颜清俊的男子,正是青遥。
青遥扶住秦小琮,沉声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秦小琮猛地推开他,“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贺琅既然不愿意见我,就让他滚得远远的,就永远别来了!”
“小琮!”
秦小琮化成一道风,瞬间就消失了。
青遥对赵帝尧道:“我去看看他。”
赵帝尧点点头,“去吧。”
青遥正欲离去,又道:“小琮现在情绪不稳,如果他做了什么,请你多担待。”
“放心,”赵帝尧道,“我与大荒主乃生死之交,必会代他守护神君。”
“多谢。”青遥冲赵帝尧拱拱手,如来时一样,化作一道青色流影离开了。
被独自留下的六福左右看看,悲愤垂泪,这些不靠谱的人,全都走了,他也赶紧跑!
跑跑跑……无论六福怎么用力,就是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四只脚爪已经被冻结在了地面上。
六福:……
他缓缓抬头,赵帝尧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赵帝尧再次蹲下来,轻声道:“你现在想起来黎枭在哪了吗?”
六福:……
昆仑山上又开始下暴雨了。
山上众灵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躲了起来。
瓢泼大雨中,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晃晃悠悠走在昆仑山脊上。他走两步都要张望一番,不停地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贺琅—!”
“贺琅—琅—!”
他叫一声,群山便回应他一声。这人便是秦小琮,雨水混合着泪水在他脸上流淌。
青遥追了上来,拦在他面前,“小琮,你冷静一点儿,听我说完好不好?”
“听你说什么?”秦小琮一挥衣袖,悲痛之下的他没有控制好力道,将青遥扇飞出去,青遥重重砸到了对面山峰上,吐出了一大口血。
秦小琮一怔,正要起身去接青遥,一道五彩流光从他身边掠过,正好接住了往下滚落的青遥。
五彩流光带着青遥回到秦小琮身边,变成了贺璋。
“阿遥,你怎么样?”贺璋紧紧抱住青遥。
青遥吐出一口血,“我没事。你……”
贺璋面露尴尬之色。
青遥怒道:“你早就觉醒了,一直都在骗我?”
贺璋不敢说话了。
秦小琮奔过来,探了探青遥的情况,低声道:“对不起。”
他低着头为青遥疗伤,数滴温热的雨滴落在青遥手背上。
青遥不忍看他,偏过头去,哽咽道:“你要发疯,总得容我禀明前因后果。”
秦小琮颓然跌落在地上。
青遥道:“当时……天被补好之后,那缕带信的风才到达了主人身边,将你的口信捎给了他。主人日夜兼程赶回去,却不知你早就被女娲炼化为补天的材料……”
“说起来,你们俩还真是像。主人当时也不肯相信你已陨落,走遍了大地上每一个角落去寻你,他只骗自己说你因为他离开太久而生气,所以才离家出走。”
“后来,是昆仑山上见证了一切的风不忍再瞒他,才将你献祭自己补天的事情告诉了主人。主人知道后,就常常守在补天处,痴痴地望着那方天空。那段时间的主人,疯疯癫癫的,几欲入魔。他怕自己失控,会将天再捅个窟窿,早就告诉赵帝尧,如若他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情,就杀了他。”
“赵帝尧这个人,心狠手辣,如果主人真的失控,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下手。所以,那段时间,我和贺璋就轮流守在那里。万一主人失控,我们会第一时间制住他,不给赵帝尧下手的机会。”
“有天夜里,主人突然哭了。他大概真的太思念你了,也终于熬不住了。他一声一声呼唤你的名字,突然,我被迫变回了青鸾镜的样子,你竟然从镜面里走了出来。主人欣喜若狂,以为你真的回来了。可很快,主人发现你快要消失了。”
“原来,从镜面里出来的你,并不是完整的你,只是你滴落在镜面上的一滴眼泪。那滴泪里饱含你对主人的不舍与爱恋,在你陨落后这么久,依旧奇迹般没有消散。只是,眼泪化成的你没有实体,灵识残缺,只会本能地依恋着主人。”
“主人心如刀绞,他以前一直有些不自信,觉得你可能不太爱他。可见到这个徘徊在他身边不去的泪人,他才明白,你对他的爱,一点都不比他对你的少。”
“这滴眼泪是你仅存的一丝灵识,主人如获至宝,绝对不可能再放手。他带着即将消散的你回到了昆仑山,将自己的身体化成一座大墓,将大墓沉在昆仑山底,用他的神骨、血肉和神魂,小心翼翼滋养着你这一缕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