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琅一看就是个爱读书的人,果不其然,他的书房里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全都是书。几乎能放置书架的地方都放了高高的书架,里面全被各种书填满了。
在秦小琮正对面的墙上,有一排紫檀木的多宝阁,每一层架子上都放着一幅卷轴,看起来都是画。在多宝阁的最下面一层,叠放着一摞摞的宣纸。
贺琅抬手捏住秦小琮的下巴,让他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别转移话题,你对墓主人到底是何想法?你和他……”
秦小琮严肃道:“贺琅,你提醒了我,大概我对墓主人真的有不一般的感情。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你!”
“哈哈哈!”秦小琮受不了了,捧腹大笑,“贺琅,你不会以为我对墓主人有那种想法吧?哈哈哈!这怎么可能,那个老古板,死人脸,整日里那么无趣,谁会喜欢他!”
贺琅脸色稍霁。
秦小琮好容易止住笑,认真思考了一阵子,“其实吧,要说特殊的感情,还是有一些的。他教会了我很多,我也是因他而生。他对我,应该是如师如父吧,就是长辈、亲人那种。”
贺琅低头,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下,“你对我又如何?”
秦小琮的脸一下变得火热,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如何?我对你……也很好吧……”
“哪种好?”贺琅反倒不依不饶起来,还问。
秦小琮说不出来。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离不开贺琅了。他自然而然就把贺琅当成了自己的人,和他在一起很安心、很舒服。秦小琮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
就好像,他们本该如此,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不知何时,贺琅的手伸进了秦小琮的衣袍里。
秦小琮轻喘了一声,仰起了头,将脆弱的喉结暴露在贺琅面前。
就是这样,这段时间以来,秦小琮自己都察觉到,只是亲亲抱抱已经不能让他满足了,他渴求着和贺琅更亲密,贺琅大概也是如此。
不过,秦小琮还没有忘记一件事,他捉住贺琅的手,“我要在上面!”
贺琅顿了下,“不行。”
“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
推推搡搡间,秦小琮已经被贺琅压倒在了书桌上。
秦小琮还没有屈服,“我就要在上面!”
“乖一些……”
秦小琮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多宝阁旁的窗户是敞开着的,一阵携卷着花香的风吹进来,吹落了几张宣纸,有一张就被风托着翻了几个跟头,落到了书桌旁。
秦小琮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落到宣纸上,一下就定住了。
宣纸上是一幅画,画的是一个人。那人冰肌玉骨,眸若星辰,言笑晏晏。他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身上仙气缭绕。
只是,这画中人,他和秦小琮长得一模一样!
秦小琮全身正沸腾的血一下就凉了,他挣扎着起身,推开贺琅,一招手,那张宣纸就落到了他手中。
贺琅看到他手里的那副画,脸色一下就变了,“给我。”他伸手去抢,秦小琮哪里肯给他,两人接连过了几招,同时握住了这幅画。
“这是什么?”秦小琮声音都在颤抖。
这幅画,贺琅什么时候画的?这画上的人,五官虽然和他一模一样,可秦小琮认得出来,这不是他,这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所以,这就是贺琅一直跟着他的原因吗?
秦小琮一用力,两人将这幅画撕成了两半。贺琅盯着手里的半张纸,一言不发。
秦小琮瞪了他一眼,跳下书桌,跑到了多宝阁面前。他随便拿起一幅卷轴,打开,果然,画的还是那个人。再打开,依然是。这架子上的每一幅画里,都是那个人。那一摞摞纸上画的,也全是他!
有坐着的,有站着的,还有躺着的,各种姿态,还有没穿衣服的!这些纸张,有新有旧,很明显不是同一年画成的。
他和贺琅才认识多久……
卷轴和画纸散落了一地,秦小琮呆呆站在原地,“这些都是你画的?”
“嗯。”贺琅走过来,小心地一张张捡起那些画。
“所以你对我……”
“一见如故。”
秦小琮点头,好一个一见如故,“贺琅,你真是,好的很!”
“砰—”一声巨响,书房门被从里面炸开,一缕青烟愤恨地冲上天空。
书房中,只剩下了贺琅一个人。
第50章 青鸾镜(五)
仙客来是京城里最豪华最热闹的酒楼。
这天夜里,仙客来依旧是宾客云集,一楼的大戏台上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仙客来的戏一向是戏本精彩,唱腔精妙,演技精湛,叫好又叫座。今夜的戏也不例外,跌宕起伏的剧情引得在场观众喝彩连连,赏钱不断。
戏文如此精彩,二楼看贵宾包厢的小二一时入了迷,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才意识到仅剩的一个贵宾包厢里进了个人。
那人雪肤花貌,一身锦衣,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公子。
能进那间包厢的贵客非富即贵,小二暗骂自己差点误事,贵客什么时候上来的都没发现,腿脚飞快地跑到包厢门口,双手呈上菜单,“公子要什么尽管吩咐。”
这位刚进来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生气了跑出皇宫的秦小琮。
他一时气愤跑出来,半路上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怎么也要问一问贺琅缘由,如果真是……他再跑!
可是,他又不好意思回去,就在皇城上空转悠。他转悠了许久,也没见贺琅追出来,就越来越生气。
他一生气就想吃东西,从上面看到仙客来装饰得金碧辉煌,人声鼎沸,就直接进来了。
秦小琮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金子,“啪”一声拍到桌上,“我要你们这里最辣的菜,最烈的酒!”
小二欢喜地收起金子,“好嘞,公子稍等,好酒好菜马上给您送来!”
秦小琮突然想起,这块金子还是贺琅给他的,脸上一沉。他右手伸进左衣袖里摸了摸,除了被放进乾坤袋里的无数金银财宝,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各种丹药,都是这一路走来,贺琅陆续给他的。
哦,左腕上的小龙,如今威力大增,也是贺琅费了好大的劲炼化了那条鬼链又还给他的……
秦小琮鼻子酸了,对他这么好的贺琅,就只是把他当成那个人的替身吗?那个人是谁啊?
秦小琮的记忆力好得很,在天雷劈毁大墓以前,他可从来没出过墓门,也从来没见过贺琅。
一见如故……难道那是贺琅以前的恋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为什么猜是恋人?连人家没穿衣服的画都有,那能是普通的关系吗!
画上那个人,虽然模样和秦小琮一样,可秦小琮心里门儿清,那不是他。
那人,气质尊贵,体态舒展,眉眼间一派悠然,好像这天地都在他掌握中,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轻松应对。
反观秦小琮自己,一只来自荒野大墓的墓灵,真身只是一块用来祭地的琮玉。气质,嗯,灵动总是有的。
秦小琮突然在意起了其他墓灵对他的评价。原来的时候,他以为它们只是嫉妒,不懂欣赏。可见了画上那个人,他突然被刺激到了。
“粗鲁。”
“野蛮!”
“天然蠢。”
“空有皮囊的呆货……”
……
以上是个别没有鉴赏能力的墓灵对秦小琮的评价。
秦小琮一头磕在桌面上,“砰”一声巨响,把正在传菜的侍女吓了一跳。
不不不,秦小琮劝自己,不可妄自菲薄。他抬起头来,愤愤握拳,他就算真比不上那个人,贺琅把他当替身也不对!
酒菜上齐后,两个美貌的侍女便留在包厢内服侍,一个为秦小琮夹菜,一个给他倒酒。
秦小琮吃了一口辣子鸡块,咳咳,好辣!再闷一口酒,更辣了!
这时,周围的观众又爆发出了一阵喝彩声,很多人都在往戏台上扔赏钱。
秦小琮问侍女,“演的什么戏啊?”
“回公子,这出戏叫《替身》,可好看着呢。讲的是宋家一对孪生姐妹,大姐自小被寄养在张家,和张家公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姐及笄前被接回自己家,不久后就与张家公子定了亲。谁知天妒良缘,大姐定亲后不久得了一场重病,眼看就要撒手人寰。大姐临死前,不忍张家公子伤情,求父母隐瞒她的死讯,将她的孪生妹妹二姐嫁给张家公子。大姐死后,宋家父母果真如她所愿,对外只报因病身亡的是二姐,又将二姐替作大姐嫁到了张家。一开始,张家公子没有发现异常,可天长日久,张家公子便发现二姐与他真正心爱的大姐有诸多不同,几番询问试探后,二姐说出实情。张家公子这才知道自己娶错了人,他也是痴情人,拜祭过大姐后就跳河殉情了。”
说到此,侍女用帕子擦拭眼泪,“可歌可泣,身为女子,若能得如张家公子这般的痴心人,便也值了。”
秦小琮喃喃道:“二姐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彰显主角深情的工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