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依即使听到了校长说“只有李朱然同学结出了大题, 他是我们全校师生的骄傲”,也只是深感嘲讽的扯了扯疼痛干裂的嘴角,脸色苍白的垂着脑袋,神志不清的精神陷入了接近崩溃的边缘。
他的父母正围在欺负他的仇人身边,不断的送上祝福,说着他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听到的温柔话语。
他喜欢的人冲着他的仇人露出了“你很不错”的眼神,抬起双手不断鼓掌,还让周围人跟着一起捧场,发出欢呼的声音。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让他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队警察莫名来到了露营场地,走到图书馆中,冷着脸,用严肃的语气质问“娄依是谁”。
娄依突然预感到了一阵不妙,这种预感他这些年经常出现,每一次都没有好事发生。
而这一次尤其如此。
娄依浑身疼痛,疲惫不堪地挪着沉重的步伐,眼神有些昏花的走上前,声音虚弱的说:“是,是我……”
警察们顿时沉下了脸,语气冷漠的道:“我们怀疑你偷窃同学的贵重物品,跟我们走一趟吧!”
娄依楞在当场,傻眼道:“偷,偷窃?我没有……”
“有没有不是你说的算。”警察伸出手就要强行带娄依走,这时候,光荣加身的李朱然走了出来,一脸关切的道:“警察叔叔,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把他带走?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警察见在场这么多人在,其中个个看上去都衣着光鲜亮丽、气质不俗,直接这么把人带走一个解释也不给,也不算回事,便道:“白钱宇是谁?”
白钱宇疑惑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他的父母,白钱宇说:“是我,怎么了?”
警察举起相片说:“这个文物是你的吗?”
白钱宇朝着照片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不是我爷爷给我的遗物吗?我去,怎么在——难道是你偷得?!”
白钱宇话说一半,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娄依,眼神里写满了愤怒。
娄依整个人都蒙了,他红着眼睛,紧张的说:“什、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幕。某天体育课结束后,白钱宇路过操场,被娄依迎面遇到。
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对方,所以看见了白钱宇走过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小小的、银白色的物体掉落。
走过去一看,发现是一个手链。
这条链子经常出现在白钱宇的身边,与白钱宇形影不离,娄依伸出手把那个东西拿了起来,想着要找个机会还回去。
可是他性格腼腆,又多多少少有些舍不得这个手头上唯一可以拿来寄托思念的物品。拖得时间久了,就变得没机会和白钱宇搭话,说是不久前不小心捡的了。
而白钱宇事后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说要找,他就以为是什么随处可见的饰品,就这么保留下来了……
出于愧疚,娄依在日记上写:[我昧着良心,占有了他的物品,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我太喜欢了,喜欢的像是变了个人……]。
不知情的李朱然以己度人,当然是第一时间判定娄依偷了东西。
而他这时候实在是缺乏一个和白钱宇彻底成为死党的机会,恰好又听说白钱宇说自己弄丢了爷爷送给他的遗物,为此烦恼了很久。
大义灭亲举报自己朋友,替白钱宇找回爷爷丢失的遗物,这简直就是绝大的天赐良机,自己打包好了送上门来啊!
恰好这天白家的父母与他的父母会到场,如果在这个时候,当众解决了白家传家宝的失窃问题,而他前脚刚刚获得巨大荣誉,后脚又为了正义,放弃了曾经相处十几年的朋友,举报了这个家伙。
白家父母是不是会感激他,认可他,觉得他非常优秀,是可以放心与他儿子相处的好少年。他的父母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因为双方孩子关系亲密的原因,加大与白家企业的联系,从此以后安枕无忧,不需要再担心什么时候会被白家抛弃?
娄依意识到所谓“文物”竟然就是那个链子,拼了命的解释“我不知道那个东西的价值”,为此害怕的急哭了眼,一次又一次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白钱宇,与他道歉,白钱宇皱着眉没说话,只是问“你知道这东西是我的,为什么不还给我?”
娄依当场语塞。
周围人议论纷纷,说:“是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所以才私藏的吧?”
“不然一条链子有什么好藏起来的?”
警察也拿着那一页被撕下来的日记,铁证如山道:“不知道价值,你有什么好‘昧着良心’、‘太喜欢了’的?”
娄依在眼睛视线触碰到那张纸的瞬间,整个脑袋都像是被人从后头狠狠打了一个闷棍,嗡的一声炸响,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抱着脑袋撕心裂肺的惨叫了一声,冲着把他日记公布出来的警察拼了命的喊:“不要看!!不要看!!还给我!!!”
警察一把推开企图过来抢走证物的娄依,警告道:“再碰一下就是袭警了!我警告你!”
李朱然故作不知的说:“警察叔叔,这是日记吧?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要不要我们看一下日记前后几页的内容,没准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众人看着娄依拼命哀嚎、蹲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样子不断皱眉,他的叫声实在是太凄惨了,就好像被逼上绝路的人,临死前的哀嚎。
娄依爸妈简直丢不起这个人,赶紧用手重力推搡着娄依,让他把日记拿出来。
娄依双目含泪,用看待魔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当着众人面、露出一脸关切的李朱然,他的牙齿狠狠的咬紧,太阳穴两边的青筋暴起。
他知道这家伙不可能帮助自己,甚至还可能落井下石,如果他说日记被李朱然抢走了,这家伙绝对会在这个时候说一些更加恐怖的话,把事情推到再也无法挽回的境地。
娄依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他痛苦的道:“没有日记……没有……”
娄依父母急了:“所以你真的偷人家东西了?而且还是文物?!”
娄依爸爸一巴掌甩在娄依脸上,打得他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指着娄依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怒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怎么会养了你这么一个没教养、没脸皮的畜生!!”
娄依妈妈赶紧洗白自己夫妻二人,朝着大家诉苦一般哀怨的说:“我们夫妻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努力工作,就是为了把他送到最好的地方去读书,去学习,希望他能成才。可谁知到,竟然把他养成了这么一个爱慕虚荣的性子……”
娄依捂着脸坐在地上,他浑身是伤,两天两夜没能睡好觉、安心的休息哪怕一秒钟。此刻里里外外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打击,遭遇一个比一个更悲惨的境遇,没有人帮助他,没有人信任他,没有人支持他。就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他根本得不到救赎。
他哭得那么绝望,撕心裂肺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他说:“这怪我吗?这不是你们要求我这么做的吗?这是我的错吗?!”
娄依父母赶紧怒吼制止道:“你胡说什么?!我让你去偷同学东西了?我让你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什么时候让你爱慕虚荣、跟人攀比了?!你想要什么东西爸妈不能给你?非要去偷?!”
周围同学议论纷纷:“娄依一直是这个性格吧,阴暗、内向、而且还很谄媚。”
“是啊,总是对人露出讨好的笑,看着就好讨厌。”
“而且总是和李朱然他们玩在一起,给他们跑腿,巴结他们。”
“找别人借东西,自己从来都不带。”
“……”
娄依脑海里不断盘旋着这些人的话,他想要否认,大脑却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清楚。他徒劳的解释:“我没有,我没有。”
他诉说着心里所有的不甘:“明明是你们让我去和李朱然玩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我想转学,可你们根本不让……”
“我的学习很好,比李朱然他们好多了,是你们不让我发挥实力的……我如果好好考,我才是全校第一……”
“昨天那道题,明明是我写出来的,我可以考满分,我只是没精力写出来……对吧,是这样的吧,你明明知道的啊?!”
他哀求一般的看向李朱然,可悲的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只有亲手把他推入无尽深渊的仇人可以求助,他痛哭流涕的说:“你知道的吧,你知道那题是我写的啊,这次竞赛的名额也应该是我的,是我的啊……”
伴随着娄依的话语说出,众人看向他满脸眼泪泣不成声的样子,眼神越来越古怪,最后干脆变成了看待疯子的嫌弃与不屑。
班主任像是证明一般,站出来说:“娄依的学习水平一直都只是中下游,最近成绩更是越来越差,同样的考卷,大家平均分一百二,他只有六分!”
六这个数字一出,不少先进班的同学都不可思议的喷笑出声,轻轻的,愉快的笑声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切割着娄依的身体,鞭打着他的血肉,把他那早已经不堪折磨的灵魂彻底摧毁到不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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