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晏山强行按捺下心底的慌乱,和赵悦分开查看洞口的痕迹,也不知那章鱼是不是都有这样的爱好,穿梭过每个洞穴,在上边儿留下痕迹。
相比之下,作为人类的陆青禾却谨慎得可怕,完全没有留下一丝属于人类的痕迹。
“师兄,怎么办啊,还有好多根本看不出来。”赵悦本来不怎么慌的,但连着找了好几个看不出痕迹,无法判断的洞穴后,心情也难免有些焦躁。
君晏山倒是能排除一些,但最后也还是有十几个洞穴看上去很可疑。
可他又无法跟赵悦分头行动,他不能不把自己的安危看得那么轻,并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他知道,对自己的安全负责,才不会让在乎的人伤心。
“走这边。”君晏山咬了咬牙,选了一条他觉得可能性最大的。
其实除了排除法,他选择条路更多的还是凭个感觉……不是陆青禾说的吗,他有一缕生机在他身上,所以他才敢赌这一手。
就算不相信其他人,总不能自己也不信吧。
还在他的预感还是准确的,两人顺着那洞口越往里走,属于人类的运动痕迹便越明显,他们甚至见到石壁上一道带着凛冽剑意的剑痕,毫无疑问这该是谢雪楼途中留下的。
等两人到达洞穴底部的时候,便见那不大的洞窟前淌了一地的血,几乎没了能落脚的地方。
纵使知道这大可能不会是谢雪楼的,但君晏山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不过很快他又冷静下来。这些血并没有什么血腥味儿,好像并非人血。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长着章鱼触手的怪物。
洞穴里两人一站一卧着,君晏山见心里惦念的人还好好站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谢雪楼手负长剑站在一边,见到赵悦带着小朋友进来了,心中一紧,接着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好在君晏山似乎并没有注意他的动作,在确定他的安危后,便把注意力放到倒在血泊里的陆青禾身上了。
那些血竟真是陆青禾的,血泊里还有一些那种触手被被剑气搅碎后的碎屑,其中一条尚算完整的细小触手,趁着两人进来,谢雪楼愣神的功夫,偷偷往陆青禾身后缩了回去。
君晏山眉头皱了皱,却是有些不忍。
在他记忆里,陆青禾到底只是个幼年危难时期的同伴,还因为一些不算致命的小错误,差点丢了性命。
他到目前为止其实也没有伤害过他,所以君晏山对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恶感。
不过倒也没有失去理智的直接上前查看就是了,而是站在靠近谢雪楼方向的地方,又打量了他几遍。
他脸上缠裹的布条已经没了,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和他记忆里那张稚嫩的脸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倒是和他现在用的这个壳子,眉眼之间有点相似。
难道是夺舍的这具身体的亲友之类的?君晏山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接下来两人的谈话吸引走了注意力。
陆青禾虽因两人的闯入得以喘息,但被君晏山看到自己这般狼狈,却是不知为何,有些难以忍受了,看了看一旁第一时间把君晏山纳入自己保护范围内的谢雪楼,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讥讽,“你现在装什么斯文,刚刚不是还要把我一寸寸搅碎?”
谢雪楼没有回话,只是轻挑了一下眉尾,目光落在那一地碎物上,那意思就还挺明显的,好像在说‘我之前不就是这样做的’?
陆青禾气得脸更白了,白中带青、
他又转过头,对着君晏山,“他现在倒是人模人样的了,你是没见他刚刚那模样,比我这个魔修更像个魔修……君晏山,你确定他没有入魔?你确定这剑修第一人不是个魔头?”
入魔在修真界也是件忌讳之事,连夺舍都会被打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更别说真正入了魔的修士,那边真正是名誉扫地,无法立足于修真界了。
这样的污蔑倒是真的严重,连君晏山也忍不住回头去打量谢雪楼,这一回头,竟真见他眼底一片猩红,君晏山顿时便紧张得不行,“……你,你不会真的入魔了吧?怎么办怎么办?”
谢雪楼眼神闪了闪,心里也有些着急,正想着该如何解释,便听到他家小朋友下一句。
“可别被其他人发现才好,要不……把他俩灭口了吧?”君晏山把目光从陆青禾身上又转到了自己这边赵悦身上,思索片刻,严肃的开了口。
陆青禾:“……”
赵悦:“……!?”
赵悦瑟瑟发抖:“不是,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灭口能不能别带上我啊?”
我只是个无辜的围观群众啊!
君晏山居然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似乎在做什么困难的抉择一般。
谢雪楼倒是突然便安了心,眼底的血色也褪了下去,眼神也变得温和。
君晏山其实只是想出言警告一番,到没是真想灭口,就算真要处理这个问题,让谢雪楼封了两人的记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种做法到底比较折损施法者修为,君晏山还有些舍不得,权衡一番后,又打算另想他法,只是还没彻底想明白到底该怎么办,突然一只大手盖到了他的头顶上,轻轻揉弄了一下他的发根。
酥酥麻麻的,一下就让他放松了,刚刚脑子里那些乱成一团的思绪也瞬间被清了个空,谢雪楼清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配合起来让君晏山舒服得身子一软,直想往他身上靠。
他话里的内容也让他倍感轻松,君晏山一瞬间又啥烦恼都没有了。
只听谢雪楼轻声的解释道:“别担心,我还没有入魔,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太凶。”
就像所有有了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一般,总是想要把自己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心爱的人面前,太过不堪和不好的那些面,便被极力隐藏起来,哪怕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也总是下意识的想再拖一拖,再等一等。
他曾经是君晏山的战友,两人并肩作战时,他是他可靠的伙伴。后来隐隐有些往照顾他的方向靠,也是可以信赖和依赖的一贯形象。
不想被他发现自己太过癫狂残忍的一面,这是下意识的心情。
但其实关于‘癫狂’的一面,君晏山其实早在之前那个梦境里便见识过了,也是因为那个梦境,他才能更加正视谢雪楼对待自己的那段感情。正是因为那让他心疼的一幕,才让君晏山有了要好好规划和他的感情这一决定。
当然,谢雪楼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个点,否则他应该会十分打蛇上棍的开始利用这点为自己谋取福利了。
陆青禾一声冷笑,把君晏山的思绪又给拉了回来……刚刚的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很温馨,是他希望拥有的状态,直到陆青禾出声,他才又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没有入魔便好,省事儿了。”君晏山松了口气道。
真正该松口气的赵悦偷偷摸摸想溜出去了,这些秘密太沉重了……他生命中完全不能承受之重。
谢雪楼对这小弟子的知情识趣感到很满意,现场只剩他们三人后,很多话也就能摊开来说了。
君晏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只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就算是有正当理由,下次也不可做那样的事。”
谢雪楼虚心请教:“那样是哪样的事?”
君晏山:“你之前在岸上,什么都不说就跑了……说什么怕我看见你太凶的样子,那你不知道吗,找不到你我也很担心。”
谢雪楼心中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破土而出,让他有些激动起来。
君晏山话里未尽之意,不就等同于说‘我在乎你’吗?
谢雪楼握着君晏山的手紧了紧,深深吸了口气,都无法平凡心情的激动,只好又把矛头对准陆青禾,“我们师徒一场,你把东西叫出来,我且可饶你一命。”
君晏山听闻此言,才想起来还有这一回事。
“对了,他到底拿了你什么东西?现在在哪里?”
谢雪楼刚刚是心情太激动,所以直接说了出来,现在听到君晏山这般发问,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事儿其实有欠分寸,不由得眼神有些闪烁,耳朵也莫名染了层薄红。
陆青禾也十分惊讶,似乎是没想到,刚刚狠起来好像要让他尸骨无存的人,就和君晏山说了这么几句琐碎的话,情况便急转直下,要从恶鬼转当菩萨了……
这可真够逗乐的,这样想着,陆青禾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一笑又惹得谢雪楼抛过去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他以为陆青禾还在挑衅他。
陆青禾也倒是识时务,立马收敛了表情,表面了态度,他抬了抬下颚,朝着谢雪楼背后的方向,示意他随意咯。
之所以这么容易妥协,他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之前仗着那东西在自己手里,往死里作的去挑衅谢雪楼,本以为他不敢杀了自己。就像之前在栖雪峰那次。
陆青禾拜入谢雪楼门下,三番五次勾引谢雪楼,他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了自己,以前他不清楚其中因果,直到他发现了谢雪楼偷偷将君晏山殓尸藏于玄阳剑宗其下的冰宫里,他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