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是对枪发呆，一次是杀人未遂。
想起刚才的样子全都让裴言之给看在眼里，程遥羞愧级了，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
“没下次了……”
见他这样，裴言之也心疼，曲起食指把他的下巴抬起来让他看着自己，软下语气教训道：“恶人自有天收拾，以后不许想不开。”
“知道了……”
程遥抬着头望着面前温柔到极致的裴神，下巴几不可见的一颤，干净无辜水汪汪的眼睛开始缓缓泛红，一路蔓延到鼻尖。
这人从小就是这一套，裴言之对于这个过程实在是太熟悉了。
此时此刻，裴言之终于可以第一时间就弯下腰抱住他的小朋友，在他哭出来之前及时安慰，不用被迫等待直播里十几秒的视频延迟。
可没想到这样一来程遥非但没有把哭劲儿收回去，眼泪反而像是被炸了的大坝一样说决堤就决堤。
“裴神……你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当时就是突然……”
程遥仿佛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伸手攀上裴言之的肩膀用尽所有力气抱住他，整个人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到最后只剩下哽咽。
裴言之来的仓促，不知道这边温度低，穿来的长款偏薄的黑色风衣布料极容易皱，此时被程遥不自觉间扯出不少褶皱，还抹上了眼泪鼻涕。
但他完全不在意，此时只顾得上心疼，连刚才完全不严厉的教训都懊悔不已，想尽办法安慰小朋友。
“我哪有怪你，只是不想看你伤害自己。”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明白。”
“游戏里发呆被爆头要哭，听我说起以后不打比赛也要哭，我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赶过来难道都哄不了你吗？”
“乖，不难过了好不好。”
可人的情绪本身就是一种很难控制的东西，裴言之极尽温柔的安慰到了程遥这里就变成了一个让情绪得以宣泄和挣脱的渠道。
坚强是程遥一层层堆砌起来的堡垒，同时也把他所有的负面情绪牢牢的锁在里面。
而如今，裴言之的温柔和陪伴让那其轰然坍塌。
有人得以依赖，委屈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裴言之如何安慰都没能奏效，最终只能沉默的抱着程遥让他肆无忌惮的哭个够。
过了许久，所有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程遥嗓子也累到极致，在数十次深呼吸之后逐渐缓了过来。
裴言之慢慢直起腰，低下头的时候看到程遥也在抬头望他，哭的整张脸都湿漉漉的，眼睛肿的像涂了腮红的鸡蛋似的，可怜又滑稽。
第17章 又逢君(3) 小朋友明明可以任性一点……
牵着程遥到电脑前，裴言之把电竞椅拉出来让他坐下，抽出两张纸巾弯腰轻轻给他擦着眼泪：“家里有没有冰块？这眼睛不消肿一会儿会又酸又痛。”
程遥嗓子哑的几乎只能发出气声，可怜巴巴的摇头：“没有……”
裴言之给他擦干净鼻涕，把纸巾丢到一边的垃圾桶，无奈道：“好吧，那有冰箱吗？”
程遥低头，抬手指了指墙角的灰色三开门冰箱。
裴言之翻翻找找，在冷冻柜里面翻出来一根老冰棍。他用一个干净毛巾在包装外缠了两圈，回到程遥面前给他冷敷眼睛。
叙利亚装修风格的直播间不是浪得虚名，这里确实可以说得上是家徒四壁，因为只有一个人住，屋里甚至没有一把多出来的椅子，能坐的地方除了电竞椅就只有床。
家里两个卧室一个是程爷爷生前的，如今用来摆放遗照。另一个因为没有窗户直接被用来当做杂物间。
程遥的床摆在客厅的角落，是摄像头刚好拍摄不到的死角。
红肿的眼睛被冷敷了好大一会儿之后终于好转，程遥看东西也恢复往常的清晰。他望着裴言之回去放毛巾的背影愣了几秒，正常的脑回路突然被一榔头打通，在裴言之朝他走回来的时候跌跌撞撞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让座，紧张的恨不得跪下磕两个响头。
“裴神……你坐！”
“嘘，先别说话。”裴言之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个手势，看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此时也没坐下，转着头四处找东西，“家里有热水吗。”
程遥听话得很，没说话，火速摇头。
“那你平时都喝什么？”裴言之不解。
程遥眼神开始闪躲，心虚的抬脚踢了一下桌子下面的可乐箱子，又抬手指冰箱。
“可乐饮料？外加点奶茶？”裴言之怕他又难过，强忍着不让自己皱眉，无奈的继续道，“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程遥拨浪鼓似的摇头，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只喝这些东西小跑到床边从床底下拉出来一箱矿泉水给他看。
“……”
实在是没有办法，裴言之只好拿过他放在电脑桌上的杯子转头走向厨房烧水。
水在电磁炉上几分钟就滚了，裴言之倒上之后怕他烫着，又往里兑了些矿泉水，自己小抿一口确定水温正好才端过去。
咕噜咕噜一杯热水下肚，程遥干巴的嗓子终于不再像刚才一样火辣辣的。
他试着咳嗽了几声，感觉稍微好点了之后抬头看向裴言之，实在是忍不住一直不说话，刻意压低的嗓音带了些哭后的沙哑：“裴神，你怎么来了？怎么会……知道我家在哪？”
“霜霜说她给你寄过东西，我顺口一问，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
裴言之确实是一时冲动才要过来，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幕多少有些心有余悸。
那令人心惊胆战的一瞬间，他接在手里的力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程遥看似怒不可遏，但十有八九已在最后关头有了收手的念头。
他不是真的想犯傻。
这是裴言之冷静下来之后确定的第一个念头。
但他还是后怕。
要是他没来怎么办？
事情会怎么收场？
程遥今天怎么度过？
裴言之突然沉默，程遥更加心虚，低着头不敢提刚才的事。
两人就这么干巴巴的站着也不是个事儿，裴言之在客厅里看了一圈，最后一只手牵着程遥另一只手拉着电竞椅走到床边，让程遥坐在床上，自己和他面对面坐上电竞椅。
程遥垂着头，眼睛巴巴的望着裴言之：“真的很惊喜……”
裴言之没提那些不愉快的，微笑着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见到我开心吗？”
“开心。”感受着头顶传来真实的热度，程遥狠狠点头，“特别开心。”
“开心就好，我带了礼物给你。”
说着，裴言之侧身转向身后，程遥这才注意到他一直背着一个纯黑色的背包。拉开拉链之后，一个普通的长方形纸盒被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红彤彤整理排列车厘子。
“一直在犹豫应该送你什么，刚好家里人买的智利进口车厘子空运到家。我尝过感觉不错就给你带了一些，洗过了。”
说着，裴言之修长的手指已经捏起一颗送到程遥嘴边。
程遥的认知里只知道这玩意儿和樱桃长得很像却比樱桃贵了好多倍，所以从没想过买来吃。
他条件反射的张开嘴巴咬了下去，感受到甘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
新鲜纯正的车厘子没有任何苦味和涩味，如蜜般爽口。
裴言之偏头，看到程遥眼睛亮晶晶就知道他喜欢，笑着把盒子递到他手里。
“我一次带不了太多，回头再买一些给你空运过来。”
程遥望着盒里颗颗又大又圆的水果，舌头熟练的识别果肉和果核，抬眼望向裴言之，一时语塞。
这个人为什么会温柔到这种程度？
从最初裴言之来到直播间开始程遥就觉得自己扯进了一个漫长的梦境，这一切发生的都太不真实了，他明明想都不敢想。
那是赛场上最耀眼夺目的裴言之啊。
程遥想不通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受到神明如此眷顾。
“怎么了？”
裴言之搞不懂这小孩为什么总是发呆，时不时的就愣在那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他见程遥久久没有把果核吐出来，在他下巴前面摊开手：“核要吐掉，不能吃。”
听裴言之的话不知道何时已经成为了程遥刻进骨子里的本能，他想都没想的低下头把果核吐在面前的手心里。
下一秒，程遥深吸一口气，脸瞬间热的好像被放在笼屉里蒸，头顶直冒烟。
裴言之丝毫不在意，神色自然的把果核丢在床头垃圾桶，一回头见程遥的脸红的跟车厘子有的一拼，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了，过敏吗？”
裴言之伸手用手背试了试程遥侧脸的温度，仔细看也没见到起小红点，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没，没有！”
见他担心，程遥甩着自己的脑袋把升腾上来的热度压下去，放松肩膀把自己背上的书包放下来，连着厚羊羔绒外套一起脱掉，只留一件高领毛衣。
“穿太厚了，屋里有点热！”
沿海的城市晚上室内外温差确实大，裴言之见他脸上的红晕一点点降下去终于放心：“外面确实冷，我忘了这边冬天来得快，下飞机的时候被冻得不轻。”
